《明月云舟》第8章 曲水

    清远城里最美的庭院当属清乐楼;而清远城景色最好的去处则是天渊潭。
    清远城最美的庭院是清乐楼。前后三进的院落,一色的青瓦白墙,点缀红柱绿窗的楼台亭阁。以鸣凤楼为主的前院,富丽堂皇,庭院中种植的花草,也是从洛阳城移植来的牡丹,以及清远城最有名的比叡山兰草。
    中原设置简单清理,四时皆有应景的花树。但因为居住的多为女子,平日里甚少外人出入。后院以长湖为带,分隔开晴雪轩和吟风阁。晴雪轩种植多为梅树,而吟风阁周围则一色的翠竹,倒是沿着长湖两岸,尽是海棠花树。
    清乐楼再美都只是少数人才能欣赏的所在。而清远城景色最好、人人都可以到达的去处,则是天渊潭。天渊瀑布如白衣少女,轻柔妩媚。贪睡青碧,陈静安娴。潭水溢出形成几条大小不一的溪流,溪流沿岸遍布灰白色的大石。两岸树木茂盛,伸出的粗壮的枝干横亘在溪流之上。
    沿着天渊潭往上走,在比叡山的峰峦之间,隐者一座寺院。寺院名叫开福寺,规模不大,庭院清幽,所以前来修行的僧人亦不少。寺中住持僧正慧,已经年逾古稀,修行多年,是附近人多信赖的高僧。
    上巳节这天的游春,除了极少数人会沿着溪流溯流到达开福寺之外,大多都聚集在天渊潭附近。风雅的士子在溪流边沿溪分散而坐,用木制的羽殇斟满酒,放在溪流中,进行曲水流觞的游戏。而年轻女子在家人的陪伴下,也得以四处闲闲漫步。
    此时山中桃花开的正好。虽然已经看过了清远城中的春色,但换下冬衣之后的神气清爽,让每个人都愿意多沐浴一下这暖暖的春阳。
    随从们在一块平整的地方安置好幄帐,地上也铺好了草席,放上坐榻。歌舞姬们缓缓走下舆轿,身影翩翩,令人想到,即使天上的神女也不过如此。
    梦瑶姑姑与桑青师傅等几位,年纪大些,经过一路跋涉,不免有些劳累。年轻的歌舞姬们则兴致勃勃,在随从们布置饮食桌案的空档,就开始玩起了投壶。一尊古朴的铜壶放在一株长满花苞的梨树之下,歌姬们手中拿着箭杆,都跃跃欲试。
    善弹琵琶的念薇一边用手轻轻牵着衣袖,前倾着身子就将手中的箭杆投了出去。可是箭杆只打到铜壶的壶口,发出噹的一声。念薇做了个很失望的表情。性急的曼文已经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自己站在壶前。曼文比划了半天,箭杆投到了铜壶中,但是却立马又弹了出来。
    歌舞姬们拍手而笑。随后又有几个都没有投进。有的人已经开始灰心。明月已经按捺不住,正准备往前去试。却听得人群中有一娇憨的声音,“我来试一下”。
    明月不禁抬头看去,却是跟着桑青师傅学古琴的一位小伎,名字唤作绮琴。绮琴年岁看上去比明月和云舟要小一些,穿一身石榴红的长裙,到是真的人比花艳。圆润的面庞还一脸的稚气,眉眼间已经能看到妍丽的容貌。
    绮琴拿过一支箭杆,站在铜壶前,拿手比了一下铜壶的距离,便微侧着身子,将手中的箭杆轻轻投了过去。箭杆在空中抛出一条微弯的曲线,便稳稳当当地进到了壶中。
    明月有些不服气,但又怕自己真投不中白白丢人。于是只忿忿站在云舟身边。她二人与中院的小伎虽每日里总要在一起练习,但却总觉得与她们不同。尤其是明月,她自认才艺比小伎要高,所以平日里不免自得一些。眼看着被绮琴占了风头,心里自然不悦。
    倒是云舟知道她的性子,赶忙安慰她,“今日里只是为了踏春游玩,图的是个高兴,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明月被云舟说中心思,便只管挽着云舟的衣袖,将脸靠着她,“姐姐就知数落我。”
    云舟说,“来时一路你都出尽风头,怕过了今日,清远城便无人不知明月的名字,你又何必在乎这些?”
    云舟素来知道明月的容貌在清乐楼里算得上是姿色出众的,但不成想在那些男人们的眼中,明月一出现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魔力。先不说今日里那些如痴如醉的狂徒,就只说去年上元节,明月只在杂戏班的摊位上随意舞了一曲,便能让别人记住。这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恐怕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幸亏她是自家姐妹,不然,估计自己也会嫉妒。云舟在心里想道。
    溪水在近处淙淙流淌,春阳照耀下,泛出银灰色的光。远处两株参天大树,横生出粗壮的枝干,卧在溪流之上,像是天然的桥梁。旁边的树上架着一架秋千,十多个年轻女子围在那边,看秋千上的女子荡起。
    云舟从不敢尝试秋千,觉得那样太过危险。但是这样远远看人家玩也是极好的。
    “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也来凑凑热闹。”云舟听到梦瑶姑姑的声音。抬头看时,梦瑶姑姑和桑青师傅,以及几位教习姑姑一同走了过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是神情索然的繁炽姐姐。
    拿着箭杆的小伎将几支拿到她们跟前去。桑青姑姑只摆手,“我这把年纪,还是只在一边闲看罢。”说着便躲到一边去。倒是教短歌的寒香姑姑,拿过一支箭杆就塞到梦瑶姑姑手中,“姐姐,且先为我们示范一下”。说罢笑将起来。
    梦瑶姑姑今日里看起来年轻很多,原本有点发青的脸,今日里看起来也红润了不少。她轻轻踮着脚尖,拿着箭杆的手上戴着一只翡翠指环。只见她轻盈盈的一抛,那箭杆就投进了铜壶。
    歌舞姬们都拍手笑将起来,夸赞梦瑶姑姑的伎艺。
    梦瑶姑姑用手拉过一边的繁炽,指着她说,“这位才是玩投壶的高手呢。你们怎么也不请她一起?”
    繁炽依旧是淡扫蛾眉,只是将平日里素净的衫子换上了一身樱草色绣襦下着月白色长裙。青丝简单挽起,斜斜一只羊脂玉簪。此外便更无其它装饰。若是以往,云舟只将这看做是她对自己容貌的自信,但今日里,只觉得繁炽姐姐轻灵空透,似与凡尘疏远太多。
    繁炽亦没有多谦让,她缓缓前行两步,拿过小伎递上的箭杆,试了一下分量,便拿在右手中。左手轻牵宽大的衣袖,在歌舞姬们没有看清的时候,箭杆已经落到铜壶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她投完后,依旧只安静退回到梦瑶姑姑身边。再不做声。云舟看着她的身影,一转身都是如此轻盈,仿佛风吹过春日的青柳;侧着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喜悦与悲伤,似乎与她都无太多关系。
    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繁炽姐姐这样完美的歌舞姬呢?云舟不禁想到。可是她现在连袖舞都练不好。如此下去,怎么才能够当天下第一的舞姬。她眼睛巴巴望着繁炽姐姐,心里涌上来一丝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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