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十三夜玲珑》第335章 苇海孤女

    夜玲珑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昏暗，自己正躺在一个芦苇杆子铺就的所在，而身上盖着的，却是一堆的布。仔细一摸，竟是和那个“女鬼”所用的红炼同一个材质的麻布。头还有些疼，喉咙也是痒的难受。她便忍不住咳了一起来，可是一咳嗽，就带着肩头的伤口震痛，着实难受的紧。
    夜玲珑这边一咳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还带着“当啷当啷”的声响。恍然间想起景物后退，而芦苇拂面时候的景象，夜玲珑知道，自己是被那个有一面之缘的红衣“女鬼”救了。
    “你醒了？”小屋里走进了一个袅袅婷婷的红衣女子，年岁也不过二十左右，她素手执灯，照亮了夜玲珑的视线。只见门口进来的女子，玉面红唇，媚眼如丝，声音婉转如百灵鸟般动人。那三千如瀑青丝垂于脑后，有几缕耷到胸前来，勾勒几许温婉。
    “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夜玲珑从床上起身，勾起嘴角来向红衣女子行礼道谢。
    红衣女子笑道：“我果真是没有看错，你是不会当我是鬼的。”
    她这一笑，带着摧枯拉朽的美好，竟让夜玲珑觉得，这一室，都因了她的笑而泛起了微光。让气氛有了微妙的美好。
    夜玲珑怔怔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见过无数美丽的女子。如红菱活泼，如月娘冷艳，还有现代银幕中一个个或灵透，或闵秀的明星，但任何一个，笑起来的模样，都不及眼前这位的美好……
    “你歇着吧，”红衣女子看着她怔忪的模样，便不好意思似的半掩着脸，然后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我虽替你拔了簪子，却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身上的毒，我解不了。”
    夜玲珑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回到了床上：“什么？那木簪子上竟然还有毒？”果真是毒妇啊！这一点倒是从某种角度上和蜚蠊吟风很是契合！
    “不是燕子飞簪上的毒，”红衣女子神色温淡，语气亦如她模样般安静，“那簪子是没有毒的。我说的，是你自己身体里本来带的。应该也是近半月内染上的吧。”
    “啊……”是了！夜玲珑恍然大悟，想起在马车上的时候，自己曾昏睡了两三日，那时候半梦半醒间，便听蜚蠊吟风说过，自己是中了毒的，后来好了，原以为已经解毒了，竟还没有么？
    “怎么？”红衣女子浅浅微笑，眼中似有等待。
    “那我中的是什么毒呢？”夜玲珑眨眨眼，一脸的疑惑。
    红衣女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道：“真是个糊涂人，中了毒这么些日子，竟然连什么毒都还不知道。想来你也是不在意这生死了。”说完后，就又自己地摇摇头，自语道，“我却是忘了，你若是在意生死，早就该在秀秀和那飞燕子相斗之时溜了去。没想到到我竟救了个求死之人……”
    继而，便起身要去拿桌上的油灯，一副要走的模样。
    夜玲珑忙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啊呀，美人，你不要走啊，我其实很怕死的啊喂……”
    红衣女子转过身来，面有愠色：“住口，你一个姑娘家，怎这般说话？！这般没规矩的，我这小屋可是不敢留你！”
    夜玲珑怔住，继而赔礼道：“姐姐教训的极是！玲珑在这向您赔不是。”
    红衣女子见状，虽然愠色消散，但到底还是蹙着眉头，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夜玲珑却是已先她一步，抢过了话头：“姐姐既然救了玲珑，玲珑自然是要报答的！不知姐姐可有什么用得上玲珑的地方？”
    夜玲珑心说：既然她救了自己，又对自己不在意生死这么介意，定然是有需要活人帮忙的地放。
    “你倒是挺通透，知道我有求于你呢！”红衣女子温温淡淡地笑笑，继而将油灯放下，“不过……在此之前，我可否一问？”红衣女子袅袅婷婷地坐到椅子上。
    夜玲珑点头道：“姐姐救我便是恩情，能说的我自然不会隐瞒。”两个都是聪敏的人，夜玲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继而眼中便滑过赞赏，对于夜玲珑爽快又滴水不漏的模样感到赞叹，她道：“玲珑姑娘愿直言，那也不便隐瞒了——你与我父亲蜚蠊吟风是何关系呢？”
    夜玲珑顿时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可以吃下一个鸡蛋：“你……你……也是蜚蠊老头的女儿？”
    红衣女子对于“蜚蠊老头”这个不敬的称谓微微蹙眉，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是的。我与秀秀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长她两岁，叫蜚蠊灵灵。”
    夜玲珑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保持着长大嘴巴的姿势愣了好久。
    蜚蠊灵灵看着她完全被惊呆了的模样，微微皱眉：“怎么了？很奇怪么？”
    魂归来兮的夜玲珑立马赔笑：“不……不是……不奇怪。只是觉得蜚蠊……蜚蠊先生的女儿不该是这么年轻的……哈哈哈……灵灵姐姐看起来不过比我大五六岁的模样……哈哈哈……”看着蜚蠊吟风那个老头的模样，怎么说他女儿也该是三四十的年纪才正常啊……
    “我父亲与我娘成亲的时候，已过不惑。”蜚蠊灵灵解释道。
    “啊……失礼了……”夜玲珑立马道歉，这等打听别人家事的事情，到底还是不太好……
    “没关系，若是玲珑姑娘愿意帮我，这些家事，倒也无所谓了。”蜚蠊灵灵笑道，脸上俱是不以为意，“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却是觉得无所谓的。这岛上人迹罕至，若是能有个人陪我说话，说说那些陈年旧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夜玲珑看着对面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竟出现这般寂寥的神色，心中不由便生起了怜惜之情，她安慰道：“姐姐还是先说说需要妹子做什么吧！若是真想说话解闷儿的，妹子自有更好的话题。若非必须，那些个陈年旧事还是先不要说的好。”
    夜玲珑自然是想要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因为，那些陈年旧事里很可能就隐藏着蜚蠊吟风最大的弱点，但是，眼下她却有了更好的想法……
    蜚蠊灵灵一愣，继而便红了眼圈：“玲珑妹子，你可真好！这十多年来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你，真的是太好了！”
    夜玲珑看着这个只给点关怀就感动成这样姑娘，心中更是怜悯：“灵灵姐姐，你快说说看吧！若是玲珑能做到的，定然是在所不辞的！”
    “我……”蜚蠊灵灵略一沉吟，便道，“我幼时丧母，父亲又从未见过，与孤女无异。但是，我知道，父亲还是在的，虽然上次他回来，姨娘从中作梗，不让我见着，但我知道，他还念着我娘亲。所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和他相见！”
    “你希望我带你出去找父亲么？”夜玲珑眨眨眼睛。
    “出去？”蜚蠊灵灵一脸的惊讶，继而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这么难的……我只要能看见父亲就好啦！”说罢，便瞥了一眼身后黑蛇一般的逶迤的铁链……
    夜玲珑微微皱眉，继而道：“你难道不想出去么？去外面的世界……”
    回答夜玲珑的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夜玲珑见她不回答，便换了问题：“灵灵姐姐，你父亲这么多年回来过几次？”
    “就一次，就是我娘死后一个月的时候，我父亲回来了，但是那次我姨娘提前接到了消息，就将我锁在了这屋子的下面，还下了药，等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蜚蠊灵灵的神色无辜又落寞。让夜玲珑心中对那疯婆子的怒意又深了一层。
    “以前都没有见过？”
    蜚蠊灵灵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过的哦，我娘最会画像了，我见过我娘画的我爹爹哦，那时候，姨娘也说是一模一样的呢！是个非常好看的人物呢！”
    “我是说现实里……”
    “……”略微沉吟后，蜚蠊灵灵摇摇头，“没有哦，娘说爹爹为了天下奔忙，所以才会没有时间回来呢！”
    “哼！不能齐家，又何以治国平天下！”夜玲珑着实有些生气，若是说，原先对蜚蠊吟风还有那么点敬服的话，现在就只剩下鄙夷了，一个男人，丢下自己的妻儿数年，就为了什么天下大事的话，那他再厉害，也是个不负责任，彻头彻尾的混蛋！那样一个人，还想得天下么？怎么可能！
    “你不要这么说我爹爹。”蜚蠊灵灵皱眉，“我娘说，我爹是为了大义，不能恨的。”其神色俨然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全然没有初见时的架子和伪装出来的成熟。单纯得要死！
    夜玲珑看着她眼中一片澄澈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道：“那你不想出去见你爹爹么？若是在这里见的话，你爹爹又一下子就走了哦，若是出去，不仅能看花花世界，还能和你爹爹一直在一起呢！他现在是一国的国师，有很大的房子，定然是能容纳你的。”
    又是一阵的沉默后，蜚蠊灵灵看了看身后逶迤的黑链子，然后转头认真道：“我想出去的哦！很想很想很想！但是，这个链子是没有钥匙的，姨娘将钥匙丢到云梦泽里去啦！”
    “云梦泽？”夜玲珑疑惑。
    “是呀，就是这片相思海尽头，一望无际的水呢！”说起这个，蜚蠊灵灵的眼中就闪起了光亮，“我娘在的时候，带我去看过的哦！”
    是了！八百里洞庭湖，又称为“云梦泽”。夜玲珑猛然间想起了这个地理知识。又是云，又是梦的，果真是虚无缥缈如仙境般的地方啊……
    夜玲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看着蜚蠊灵灵，郑重道：“灵灵姐，你想出去么？想去看真正一望无际，水天相接的碧海蓝天么？你想要看看比这更美丽，更精彩的世界，想要找到更多陪你说话的人么？想见到你父亲，和他说你多委屈，然后一直……一直跟在他身边么？
    如果你想的话，这个小岛绝对不能困住你，这种用妒忌和恶毒制成的锁链，也绝对锁不住你！因为，只要你愿意，不论多难，我都会帮你斩断这锁链，带你逃出这个牢笼！所以，你得告诉我，你想么？蜚蠊灵灵！”
    “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彻这间灯火跃动的小屋，所有多年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
    夜玲珑张开双臂，而那个哭的像个小孩的女孩呜咽着扑进了她的怀里，正好撞上了夜玲珑肩上的伤口，但是，夜玲珑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