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十三夜玲珑》第316章 论道惊贤

    蜚蠊吟风闻言，微微眯着的眼中光芒大盛，但是，却还是保持着那副闲散安逸的模样，淡淡道：“玲珑姑娘觉得我的道应是什么呢？”
    “国师大人对西岳国而言，是不世出的名臣，博古通今，又精通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更是于乱世中力挽狂澜，建西岳于彭。”对于那段历史，夜玲珑是略知一二的，这会儿，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给蜚蠊吟风叩高帽子。以便让自己下面的话更加地有理有据，有说服力。
    蜚蠊吟风依然是闲思静听的模样，这才是昨晚上那滔滔不绝，临危不惧的夜玲珑啊，她能说出什么话来，还真是让自己期待——她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小细节着手不了，所以就从大方向切入么？只是……
    “有一点纠正一下，”蜚蠊吟风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倦怠，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那不是建西岳于彭，而是存岳国于彭，又因地势之故，可称‘西岳’。”
    夜玲珑见蜚蠊吟风争辩，但是却佯装不知他意思，只是笑道：“不论如何，却都是力挽狂澜了！到底是当得‘名臣’二字的。”
    微微一沉吟后，不待蜚蠊吟风再说什么，夜玲珑便接着说道：“即是名臣，定然是‘圣、良、忠、智、贞、直’六正兼具的。玲珑虽孤陋寡闻，但也知，这圣臣高瞻远瞩；良臣扶善除恶；忠臣夙夜兴寐；智臣转祸为福；贞臣光明磊落；直臣直谏敢言……”
    说到这里，夜玲珑故意停住，抬眼小心翼翼地瞧了蜚蠊吟风一眼，一副有些害怕的模样，但是，嘴上却是除了那个停顿之后，半点没有收势：“玲珑却认为，这六点和国师大人一点不沾！”
    夜玲珑是这么想的，蜚蠊吟风这样的人物，自诩远虑深谋，对于西岳的史书上对他的描述也是默认，到底是自傲的，若是能从最根本的问题上说服他，说不定能停住那场战争，那么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蜚蠊吟风睁开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说了质疑他的话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坐姿端正如接受礼仪官检查的秀女一般的夜玲珑：“然后呢？”
    他在西岳国内，听到的声音处处都是歌功颂德，就算是邻国的皇室里的对手，说起他蜚蠊吟风，也无一不是赞叹之声，而眼下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女娃，竟然说她六正半点不沾？！这还真算得是独辟蹊径了。他倒是真的有心要听听她怎么说，是以并不生气。
    “圣臣高瞻远瞩，但国师大人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见复国之计，不见百姓安稳，这高瞻远瞩断然是沾不上了。”夜玲珑侃侃而谈，直戳蜚蠊吟风要害。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到龙云国国泰民安，若西岳无战事，西岳国民也是生活无虞的。
    “若吾王得天下，这盛世将更太平，因为，龙云只有龙十三，而岳国的身后还有我。”蜚蠊吟风的声音自信地一塌糊涂，继而不屑，“龙云国如今看起来虽是太平盛世，但这底下的弊端你这不事朝政的妇人又能知多少？”
    “借口……”夜玲珑眉眼弯弯地吐出了清脆悦耳的两个字，“玲珑已这般坦诚，国师大人又何必再与玲珑绕这些弯弯呢？！您博古通今，又岂会不知，有盛必有衰，这朝代更迭，不过是大势潮流罢了。岳国已矣，西岳有何不好？又或者，龙云有何不好？先生一身才气……”
    “啧……伶牙俐齿！”蜚蠊吟风出声打断了夜玲珑的话，“这扶善除恶呢？”
    “当年帝衍昏庸，信小人迷修仙，国师大人不能扶善除恶，为国尽心尽力便罢了，甚至还不顾大局，怀才归野，此乃大过啊……”夜玲珑说的一脸惋惜，但心中却是心虚的，那是蜚蠊吟风的老事了，也正是那次的事情，才造就了后来的他。自己这么说，等于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没想到，蜚蠊吟风却点头道：“这点倒是有理……如此一来，这夙夜兴寐自然也是称不上了。故国飘摇之计，吾于深山作野鹤闲云，未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蜚蠊吟风这么一说，夜玲珑就更愧疚了。她其实心里是清楚的——她是在西岳皇宫的时候，看过那段历史的人，也知道史册上虽有美化成分，但到底还是不失却原意的。用现代点的话说，蜚蠊吟风闭关那许多年，都是在学习充电啊！
    虽然心中惭愧，但是为了大义，这些就只能暂且搁一边了。夜玲珑如此鼓励自己，继而道：“这转祸为福，国师大人本是做到了的，您带着岳国余部建西岳，便是转祸为福。然又拖着西岳复国，弄得战事连连，民怨沸腾，却是转福为祸。所谓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
    “失一隅而济天下，私以为，这倒是值得的。”蜚蠊吟风捋了捋胡子。
    对于这点，夜玲珑却是不认同的，这也是她敢这么说蜚蠊吟风的有一个原因，但是她又不想点破，只是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生乃国之根本，国师大人莫要被执念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啊……”
    蜚蠊吟风挥挥手：“这个没新意，你说说下一个吧，老朽怎么个不光明不磊落了？”
    “啧……这个还用说吗？”夜玲珑挑眉，小女儿形态惊险，“你设毒计，偷袭于我等，哪里光明，哪里磊落了？！你如今化作商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哪里光明磊落了？哼！”
    蜚蠊吟风摇头冷笑：“如此，这世上倒是没有光明磊落之人了！不过，若光明磊落便是不懂变通的二杆子，那不要也罢。啧啧……这一点论的可真是有失水准。说说直谏敢言吧……”说完这话的时候，蜚蠊吟风已由半躺的模样端坐好，表情认真而专注。
    “西岳王喜怒无常，性情暴戾，又刚愎自用，这是国师大人一直直谏敢言，教出来的后果？据我所知，这史上的圣明君主，可没一个是如西岳王那般喜怒无常，性情暴戾的。你或许会说这是王者霸气，然，这却最多也只是霸道，却不是王道。”
    “何谓王道？”蜚蠊吟风挑眉。他本想驳她一句“井蛙不可与海，夏虫不可语冰”来斥她不了解西岳王，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比较想听听她的王道。
    “王道该是以天下万民为重，广施仁义与天下，重德，重义，以仁为主。”其实还要有权术为里。但是这个不能说，现在要扮的是白莲花，夜玲珑不可能干这种太明显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哈哈哈……”夜玲珑一说完，蜚蠊吟风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但是转口却说道，“玲珑姑娘也算是博文广见了，读的书也是不少，但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我蜚蠊吟风得岳国先帝知遇之恩，虽也犯过错，但这一生纵横官场，为的俱是我岳国的兴衰。名臣与否、六正与否都是无谓的虚名，我求的是问心无愧。你一开始不是问我，我的道是什么，玲珑姑娘，你若是男儿的话，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国师大人可听过一个叫魏征的人？”夜玲珑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很遥远的过去的事情。这个时代，与自己认知的历史不同，但是有些却是能重上的。她这么问，一来是不远占了前人的劳动果实，二来，也是试探。若是蜚蠊吟风知道，倒也不用解释了。
    “却是未听说过。”蜚蠊吟风道。
    “他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名臣。他的道，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玲珑为男儿身，这定然也是我奉行的道。”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到底还是不靠谱的。自己也不过是说说假大空的套话，让自己看起来唬人一点，最好能唬住蜚蠊吟风罢了。
    至于真正地投身朝堂，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十三愿意不顾礼教让她做，自己也不见得能如说的那般好，这官场上，到底还是水深莫测的。虽说他们未必如蜚蠊吟风这般难对付，但是一堆久经官场滑头围上来过招什么的，真的是噩梦啊！自己是最最典型的纸上谈兵！
    然而，纵使蜚蠊吟风再厉害，也还是看不透这隔了千年的弯弯绕绕的。他见夜玲珑神色落寞，便只道她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不能投身朝堂而觉怀才不遇，闷闷不乐，心中对她是越发地喜欢了，眼下是更加肯定，这夜玲珑，就是他这次潜伏进龙云国最大的收获！
    “你若愿留在西岳，又何愁不得天下？！”
    夜玲珑微微一愣，遂嫣然一笑：“蜚蠊大人若愿留在龙云，又何愁盛世繁华？！”
    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夜玲珑，但是，蜚蠊吟风却是第一次真正地开始了解夜玲珑。这短短十多个时辰下来，夜玲珑已经他与博弈了数个回合，他不禁不恼，甚至还生出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