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风知》第98章 寒酸的私塾

    “先生这话说得真搞笑，这朝天的大路平平坦坦铺着，怎的还不许人走吗？再说了，你这儿又没挂着‘女子禁入’的牌子，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自然是想来就来，还要事先跟谁请示不成？”王蓉一改方才的谦卑，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回去。
    不是她不懂得尊老爱幼。
    就她自己本身来说，她是相当尊敬教师这个职业的。
    毕竟是教书育人，培养下一代的工作，虽然这个队伍里出过不少老鼠屎，可是说到底，坏的是人，不是职业。
    因此，在互相尊重这个前提下，即使王蓉知道想让王大丫顺利入学会有一些难度，她依旧秉持着好说好商量的善意，想着大家可以通过对话一起来解决问题。
    可偏偏遇到这种傻叉上赶着来拱她的火。
    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最讨厌最恨的，就是听人拿性别来说事。
    怪就怪这老头嘴太欠！
    说罢，王蓉也不管老秀才的眼珠子瞪得有多大，随手将他拨拉到一边，拉着王大丫便走了进去。
    老秀才提起袍子踉踉跄跄的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王蓉和王大丫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堂，堂上的学生看到居然进来了两个女子，一时全被吸引了过来，纷纷放下手上书本，朝王蓉和王大丫姐妹俩投去诧异的目光。
    王蓉对此恍若未见，四下打量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坐人的矮凳，便随手拽来两块软垫，大摇大摆的在一张没人的书桌后面坐了下来。
    同外面的情况一样，私塾内部的装修布置并不怎么豪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
    除了几张早已经发霉发黑的破旧矮桌，就只有最前面那张讲课用的书案还能看。
    学生们上课的书本似乎是统一派发的，破破烂烂，不知道是前人翻过多少遍的旧书，写字用的笔墨纸砚更是些便宜货，差不多所有毛笔都开了叉，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旁边柱子上还有常年漏雨留下的水痕。
    怪不得人们都说“寒门出才子”。
    能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之下，培养出那么多人才，别的不说，那个老秀才的教学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王蓉这人就这点好，向来就事论事，一是一二是二，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缺点，而忽视一个人的优点。
    不过，这俗话说得好，先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光先生教的好，学生自己不努力，那也都是白费。
    想必坐在这儿的，应该个顶个的都是学霸吧？
    王蓉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大眼瞪小眼瞅着她的学生身上。
    内堂并不大，挤挤挨挨也只摆开了四五张桌子。所有学生席地而坐，年纪稍微大些的，就两人共用一桌，年纪小一些的，就三四个人共用一桌。
    王蓉大概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当中有十五六的男孩子，也有七八岁刚刚启蒙的，还有两位，看上去颇有些年纪，差不多已经是她叔叔那辈了。
    他们手中，无一例外全都捧着论语，纸上还记有不少笔记，密密麻麻的，一看便是仔细研读过的。
    拼啊，果然不论古今，这学霸都是令人望尘莫及的神一般的存在啊……
    王蓉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样也在打量王蓉。
    这书堂从来都是男人的天地，还是第一次有女子闯进来。
    对于突然出现这两位的“不速之客”他们的反应大都一样，无不是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一般。
    王大丫就没王蓉的这份胆量，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与一群男子对看，她只感觉自己两边脸蛋烧得厉害，脸埋得极低，恨不得直接搁地上挖个洞，一头钻进去算完。
    “你给我出去！”王蓉瞧得起劲，忘了老秀才已经从后面追了过来。
    看到王蓉竟然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老秀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研究孔圣人学问的圣地！
    如此庄严之处，怎能允许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登堂入室随便玷污！
    老秀才气得胡子直往上翻，眉头一跳一跳的，像极了发怒的圣诞老公公，在如此严肃活泼团结紧张的气氛下，实在显得有些滑稽。
    王蓉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住了想笑的冲动，老秀才却铁青着脸，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个洞来。
    “先生别急啊，我这次带我姐姐前来，可是有正事要说的，先生也不听听我为的是什么事，上来就赶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想着那老秀才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气出个好歹，岂不是她的过失，王蓉便缓了缓语气，好声好气的道。
    老秀才被气得头昏脑涨，一双手抖得连书都快拿不住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蓉拿起毛笔，随手在纸上哗啦了两下，又啪一下丢开：“不干什么。我今天来……”稍停了下，回头看向老秀才，笑了那么一笑，转眼便语出惊人：“是特意来跟先生您，商量我姐姐入学一事的。”
    什么！
    她居然……居然……
    “痴心妄想！”老秀才气得胸中如盛了一锅开水，脸憋得通红，一开口却只挤出这么四个字。
    不怪他生气，从他进私塾教书开始，都三十多年了，还从没有过女子入学的先例。
    这读书明理，辅国治民，那都是男人才能做的事情，区区一个女子，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弹琴绣花就够了，居然还妄想进入课堂和男人一起读书，简直做梦！
    老秀才考虑都不考虑，一口便回绝了王蓉，还搬出各种文绉绉的语言来教训她，不过教训来教训去，总归也就一个意思：不可能！
    王蓉却也不急着与他争辩，只靠在桌角，支起下巴悠悠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先生您应该只是负责教书对吧？”
    老秀才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意料之中似的，王蓉低头一笑：“那么，想必这真正能够做主的，应该就另有其人了？既然如此，我认为，这件事，我还是和能做主的人来谈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