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对于王大丫和王小丫来说,此刻心中,怕也是喜悦多于悲伤。
这个家,囚困了她们这么多年,如今有机会离开,高兴还来不及。
然而此情此景下,不掉两滴眼泪好像有些不太应景,于是王大丫和王小丫两个人全都红了眼眶,伏低了头抽抽搭搭的哭,厉害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紧着朝王老爹叩头,感谢她的养育之恩。
王蓉原也想跟着凑个热闹,不料使尽浑身解数用力挤了半天,偏偏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干脆放弃,站在那里充当空气。
大雪纷飞,漫天雪花落入王蓉领口,凉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王大丫和王小丫两姐妹的眼泪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太阳都觉得看不下去,恹恹落入地平线预备回去睡个大觉,王大丫和王小丫终于止了哭泣。
搁雪地里站了这么久,王蓉感觉自己的脚都冻没知觉了,正缩着脖子,默默在鞋里活动僵硬的脚趾,这时王老爹总算来了句总结发言:“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上路吧。”
估计是怕这样听上去太像赶人,又添了句“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没说“这个家随时欢迎你们回来”这样的话。
回不回来又有什么重要呢,既然走了,自然没打算再回来。
王蓉压根也懒得关心王老爹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听到一句“赶紧上路”便如获大赦般第一个跳上了平板车,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不停哈气搓手,只想找间暖和的屋子赶紧烤一烤手。
王大丫牵上王小丫,一步三回头的慢腾腾挪着步,最后好歹是挪上了车。
风知将她们姐妹三个安顿好,又将小实交给王小丫照看,回过头来不顾雪地寒凉,郑重跪下叩了三个头。
乡下人管这叫“谢丈礼”,表示做女婿的感谢岳丈将自己养育多年的掌上明珠交付给他。
按照王蓉的意思,这个谢丈礼大可不必,因她欠王家的,早已悉数还清,可风知坚持,王蓉便就没有加以阻拦,由着他去了。
叩完头,王老爹亲自扶起他与他嘱咐了两句,风知一一应下后,便跳上了车头吩咐车夫赶车。
鞭声一响,瘦弱的毛驴迈动四蹄。
车轮轧过雪地,发出沉闷的闷响,一直没有打算回头的王蓉到底还是转回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间破落小院早已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此时院门口已经看不见人了,想来王老爹他们早已回去,只剩下皑皑白雪中的三间破屋矗立在哪里,冷清而陌生。
从今往后,这个家,这个家里的人过得好或坏,终于和她们姐妹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离开王家,从山脚捡小道绕到山的另一边,拐入一片不起眼的小树林,,远远便瞧见群木围绕中矗立着两间独立的小屋,其中一间貌似还是个二层小楼,一层镂空,二层才是住人的屋子。
这是王蓉第一次到访风知的家。原来他和小实父子俩竟独自生活在这样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怪不得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不怎么认识风知,估摸着他们平常应该很少与外界接触吧。
不得不说,风知的住处真是像极了古代小说里那些高人隐居的地方。
除了两间独立的小屋,屋外还用碎篱笆圈出了一片小院,院中种着一棵不知名的树木,高大粗壮,看上去有些年头。
因这里地处偏僻,又远离村落,故而方圆好几里,一户人家都没瞧见。
这样也好,起码安静,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左邻右舍会不会住着一些八卦的邻居。
待到了院子门口,卸下车上的细软悉数搬进院子,风知留下来跟车夫结账,小实则一把牵上王蓉的手,迫不及待的拉她进去参观。
这一看王蓉才知道,从外面瞧,那两间屋子虽像是简简单单用竹子搭成,其实屋里用厚实的黄土混着花椒水,密密实实的糊了两三遍墙。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保证房子的坚固性,还可以达到冬暖夏凉的效果,冬天炭火一烧起来,屋子里就会散发出淡淡的花椒香气,好闻不说,还能帮人助眠。
汉武帝用来“金屋藏娇”的那间椒房殿,就是这样造出来的。
风知竟连这些都懂。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王蓉还在对着屋子发愣,王大丫和王小丫也前后脚的跟了进来。
刚一进屋,她们俩同时发出“哇”的一声感叹,眼睛不由看直了。
说实话,屋中的摆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一张大床,一个圆桌,墙上还挂着一些动物的皮毛和风知平时打猎需要用到弓箭。
真正让她们吃惊的,是放在桌子下面的那个炭盆,和炭盆旁边那一袋子足够整个冬天用的木炭。
木炭啊!
她们哪里享用过这种好东西,平常王大娘可是连个柴火都不舍得让她们烧。
打猎果然比种地要赚钱多了……
王大丫和王小丫只顾着傻眼,根本忘了问她们两个住在哪里。
小实倒也细心,自告奋勇跳出来:“大姨小姨,你们两个的屋子在那里,我带你们去。”说罢,一手牵了一个,便领着她们到侧屋去了。
风知扛着大包小裹进屋的时候,只见王蓉站在门口,半仰起头盯着墙上那副粗糙的木弓,半天合不拢嘴。
风知将东西搬进屋里,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王蓉却呆呆转向他,开口就是一句:“风知,你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风知半弯下的身子很明显在半空僵了一下,回头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瞒你?这话从何说起。”
王蓉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直将风知盯得一阵心虚,别开了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好半天后,王蓉探过脑袋,幽幽的来了句:“你该不会有什么隐藏身份没有让我知道吧,比如……”刻意拖长语调,营造出神秘的语境。
风知喉结滚动,用力咽了口唾沫,瞬间屏住呼吸,低头避开她锐利的目光。
不想王蓉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大大舒了口气。
因为她说:“比如你是某个有钱大户家的少爷什么的。”
风知紧紧提起的心这才放回肚中,解脱似的笑出了声,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倒是想!”
也是,他若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何必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跑这来遭这份罪,有病吗这不是!
王蓉摇摇头,甩掉自己脑袋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开始帮着风知一起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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