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匪首王铁男,今日一早便去船坞看那船是否有修好。上次归途的时候,遇上了风浪,这船的龙骨便有些不大好了。出海最重要的就是这船,关系着生命安全。所以,王铁男尤为重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姑娘已经掳到了,却还是没有运走的原因。
一番乔装打扮之后,王铁男便带着心腹刀麻子和另外两个人上了街。
“大哥,我们为什么还要乔装打扮啊?平日里也没少抛头露面的……”刀麻子与王铁男最为亲厚,正跟在王铁男的身边。
王铁男瞥了一眼刀麻子:“你懂什么呀。前日里,那些个来搜山的村民,显然是组织有序的,就连撤退路径,背后都有高人指点,和以前那种自发来找女儿的完全不一样。不然,那日我们也不会要弄到那么晚,才把事情处理完了。”
“大哥您的意思是……”刀麻子微微皱眉,看着王铁男,“我们被盯上了?”
“不一定。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今日就是想趁着去船坞的时候,在去趟县太爷那儿。这民众‘暴动’的事儿,得归他管。一来么,我去探探虚实,二来,就是想让他出面解决了这白姓搜山的事儿。咱这次的货不同以往,千万不能有损失!”王铁男眸中滑过狠戾之色。
“县太爷?他顺子算哪门子狗屁县太爷啊……”刀麻子呲之以鼻,“大哥,你就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还要亲自去一趟呢,顺子那没骨头的东西,要是不从,直接砍了,随便换个弟兄上去就好。大哥,您瞧,您手下的弟兄们,哪个不比顺子强啊……”
这个县太爷,本也是土匪窝里的人,叫顺子。但是有日他想赚点外快,就干了趟杀人越货的勾当。没想到歪打正着,杀了去青铜县上任的县太爷张耿生。那师爷是个墙头草,为了保命,就直接说出了让这土匪顺子顶替张耿生的话来。顺子一听,这感情好啊。出洋卖女人,赚的虽然不少,但那都是卖命的勾当,那里比得上当个朝廷命官,上面拿的了俸禄,下面能搜民脂民膏。
一拍大腿,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但是,他也不想得罪王铁男,遂和王铁男说了,以后他当了官,也好有个照应。王铁男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事儿,要是地方官老揪着他不放的,这钱也不好赚——这才有了后头这伙山匪有恃无恐,到处劫掠女孩的事情。
王铁男也是个懂事儿的,虽然这县太爷曾是自己的手下,但自从他当了官儿后,每次出货回来,王铁男总会给他捎一份儿抽头去,比起往日当土匪的时候,只多不少。所以,这假县太爷对他也依然是忠心耿耿。
但是王铁男手下的那伙儿弟兄,却是个个都眼红当了县太爷的顺子。奈何后来王铁男严令禁止干“兼差”,也算是断了他们再出这种事儿的念头,只一心一意地抢姑娘倒卖。
王铁男也听出了刀麻子话里的意思,遂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这底下,哪个认的字比顺子多?!哪个对上级溜须拍马的功夫比顺子强?要是有,叫他随意砍了顺子去,我立马保他做了县太爷!真是笑话!”
“大哥,您认得字就比顺子多……”刀麻子笑眯眯地,心想着,这县太爷的位置,那可是个肥差,那么好的位置,大哥肯定也觊觎……但是,刀麻子却不知道,这一次,他的马屁可真的是拍子啊马蹄上了。
王铁男一听他这话,脸色就冷了下来:“我当了县太爷,这山寨里的弟兄怎么办呢?!”
但是刀麻子却还是一副不自知的样子,笑眯眯道:“山寨里的弟兄当然还是大哥的手下,不过,大哥可以推个能替大哥出洋谈生意、冒风险的理事儿出来。这出洋的风险大,大哥若能安稳地,这也是好事儿……”
“那你觉得,寨子里哪个弟兄能当此重任呢?”
“嘿嘿嘿……这种事情,我自然不如大哥知道的多了。当然还是大哥有主意,大哥有主意。”刀麻子挠着头,憨笑着,微微弓着腰,脖子却伸地老长。
“论亲厚,寨子里也就你们三儿啦……”王铁男停住脚步,扫了身后的另外两人一眼,“鹰儿太年轻,办事多少有些孩子心性;斧头虽然跟我时间久,但是遇事容易急躁。论起来……还是你刀麻子最为机灵,办事儿也牢靠啊……”王铁男的唇边勾起了一个冷笑。
除了刀麻子之外,另外两个现在心中都是有些惊惧的。
“大哥错爱啊,我刀麻子何德何能……”刀麻子心里都要乐开了花儿来,但是嘴上还是推脱着。
“我就觉得你挺好的。这样吧,你就不要跟着去了,你回去点点装备,也熟悉一下出海的时候船老大要干的事儿,这趟我就不去了。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老郑头。事不宜迟,赶紧去熟悉吧,这趟货大概也就这几天就要出了。”王铁男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是眸色却幽深地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刀麻子后面的鹰儿和斧头都同情又鄙夷地看着他。但是刀麻子全然未觉察,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谢,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好好干之类的。
王铁男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我去衙门。”
“是!大哥您慢走,若是顺子那不要脸的敢反抗,您就给我捎个信儿,我一定带弟兄们去帮大哥!”刀麻子信誓旦旦。
王铁男冷笑一声:“那就有劳你了。鹰儿,斧头,我们赶紧走吧。”
“大哥路上小心!”刀麻子自始至终都弯着腰,低着头,特别恭敬地送王铁男,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直起身子,转身满心欢喜地朝山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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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铁男不过走过一条小路的拐角,就停了下来,“你替我去看看麻子吧,毕竟是个生手,做什么都不熟悉,你脑子活,也可以提点提点他。”说着,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王铁男身后那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抱拳领命,接着便抚了抚腰间的大刀,就朝着方才刀麻子的方向去了……
“斧头,这事儿,你怎么看呢?”王铁男眼神一转,就落在了自己身后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哥英明。这刀麻子野心勃勃,觊觎大哥的位置许久,该死!该死!”
王铁男笑眯眯地去扶斧头,但是手上并不用劲儿:“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跪地磕头的。我又不是皇帝。”
斧头却不肯起来,只是表忠心道:“皇帝?那算什么东西,您在我们弟兄心中就是天,就是全部!”
“哈哈哈……斧头你可真会说话。”这下,王铁男才一用力,将斧头拽了起来,“什么天啊,全部的,那都是扯淡。只要我能带着你们富贵就好了。别说是县太爷,就是给个皇帝我也不换。人生在世图个什么啊?两个字,‘痛快’!”
“是是……大哥说的没错!说的好!”斧头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道。
“斧头,你跟我的时间算是最久了。我什么脾气你也清楚。”王铁男将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说,“这刀麻子,和我不是一路人,他眼睛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留着终究是个祸害。他要是有能力也就罢了,能带着弟兄们发财,我王铁男一句话没有。放手他去做,偏偏还是个外强中干的,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都做的不地道,让他带着你们,不赔个底朝天才怪!”
“是是是……大哥的能力,咱弟兄们有目共睹,除了大哥,我们谁的不会跟的。”斧头义正言辞。脸色十分正经,语气特别诚恳。
“也就是你啊,我才和你掏心掏肺地说这些。”王铁男叹了口气,“那些个小的,哪个不是心里打着小算盘的……”
“大哥……”斧头眼底湿润,“为大哥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那都是我斧头应该做的。”
王铁男回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心我明白。不说这些了。一会儿到顺子那里,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他这当县太爷的也不容易,还要罩着咱,还要给上头的知府交待。”
“大哥你放心。我斧头别的不行,就是嘴巴紧。”
王铁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是朝前头走去。
斧头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刀麻子由于长得像他以前失散的一亲弟弟,所以平日里斧头和他关系不错。刀麻子觊觎着大哥的位置这种事情,他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当时也劝过,又因为不过是一时的醉话,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是跟了王铁男最久的人,深知,这王铁男的能耐,其实远比大家看到的要多得多,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唯一的私心,只怕就是瞒下了这刀麻子野心的事情。今日东窗事发,听着大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的……
罢了,总归是没有当场杀了自己,以后自己还是忠心耿耿,想来就不会有事了。
而王铁男,其实并没有知道这许多。他这般杀了刀麻子,又震了震斧头,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俩关系好。深怕自己杀了刀麻子,让斧头寒心,届时生出了异心了,那都是不小的隐患。所以,这才刚柔并济地对他安抚了一番。
至于这当县太爷一事。他一开始其实也是想过的。只是当年他很快就想明白过来了。这当县太爷,那就等于是弃了鸡头,当了凤尾。做一条朝廷的走狗,那势必要对人摇尾巴。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能对着人卑躬屈膝摇尾巴呢?!这种事情,让底下人去做就是。他当个土皇帝,乐得清闲,多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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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铁男光顾着处理“家务事”,却没有发现,他与斧头,同比较年轻的鹰分手的地方,正是前些天那些个百姓出现的离他们所在的洞穴入口最近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埋伏了好几天的人,在这守株待兔,就等着他们有人员出入,好跟着摸进去……
这会儿,那道身影权衡利弊,一边悄无声息地选择跟上了一听就是老大的王铁男,一边留下了暗号,给另外的同伴报信儿。
而被跟踪的那两人,全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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