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柳青》第58章 百年故道（六）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曹不悔，居然留下了一滴眼泪，滴入了篝火之中，化为了青烟。
    姜维看着这个傲娇的姑娘，坐在了她的身边，说道：“你应该很想念你娘吧。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曾和父亲去过一次邺城，在那里我曾见过甄夫人的美貌和温柔。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甄夫人赐给我的桂花糕，很甜。”
    “你，你就是那时的那个少年？和哥哥打了一架，不相伯仲的那个少年么？”曹不悔不然抬头看着姜维，问道。
    “我，和我打架的人的是曹叡？那个用马粪泼我的姑娘，居然是你？”姜维瞪大了眼睛，他当然忘不了那年在邺城发生的一切，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娘，和用鼻孔看人的少爷。
    “哈哈，没想到，我小时候最讨厌的一个人，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再次遇到了。”
    “时过境迁，我也没想到那时的丑姑娘，居然是大魏公主，那时的臭屁小子，竟然是曹睿。
    造化弄人啊。”姜维笑了笑，年少时的仇怨，此刻想起来，是那么的可笑，但年少时的懵懂无知，却又那么让人怀念。
    “哥哥此刻虽然名为皇帝，但实被曹真要挟，此次助你逃走，实因蜀国若灭，曹真拥有了这盖世的功劳，哥哥的皇位，怕是坐不稳了。”曹不悔面对着这敌人，反而说出了心里的真心话。
    “这话从何说起？曹叡是曹丕的长子，名正言顺，曹真就算功劳再大，怕也是不敢篡位吧。”姜维有些疑惑，他对宫廷之事，不甚了解，但听曹不悔这样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那皇位本就是曹真的呢？他拿回去，不是名正言顺么？
    我，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曹不悔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居然说出了此刻曹魏朝廷上，最大的秘密。
    “什么？”姜维大吃一惊，但他毕竟已是蜀人，曹魏的皇帝将来是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见曹不悔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想我娘了？你怎么知道甄宓就是我娘？
    此前阵中，你只知道我是大魏公主，我是哪个公主，你又不知道？”忽然，沉静的气氛，再次被曹不悔给冲破了。
    “因为，你和甄宓一样，有着美丽的双眼，这种眼睛，除了小妹，我一生中只在甄宓身上看到过。
    而你，在提起娘亲时，眼神晃动的样子，竟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姜维提到了小妹，不禁觉得黯然神伤。
    “小妹？是适才军中的那位女将么？她的样子，可和你描绘的大相径庭啊，美是很美，但那是一种粗犷的美。
    和母亲，完全不同，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但你这个人，确实很有趣，善于观察别人，却不愿意洞悉自己的内心。
    明明也想着自己的娘亲，想着自己的夫人，却又不愿意说出口，把什么都埋在心底。
    这样下去，你怕是会憋出病来啊。”曹不悔笑了笑，说道。
    “这样的话，小妹也和我说过。”姜维的情绪愈发的低落，此刻的他，深深的在怀念自己的妻子，只是，小妹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曹不悔和小妹越像，他就越痛苦。
    “小妹，是你的亡妻么？她一定很幸福，能够拥有你这样重情义的丈夫，她死了很久了吧，你居然都没有忘记她！”忽然，曹不悔说出了一句直击姜维内心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姜维看着曹不悔，诧异的问道。
    “我们曹家特有的直觉，这点，你不懂！”曹不悔微微笑了笑，看着姜维。
    “姜维，若哥哥颁布圣旨，对你既往不咎，你可愿奉命入朝，为这大魏建功立业！”忽然，曹不悔转移了话题，提出了一个姜维从没想过的事情。
    “这，姜维既然已经拜诸葛丞相为师，成为了麒麟军的统帅，就不会再回归大魏，此生此事，我都是汉臣，这一点，绝不会再有改变。”姜维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
    曹不悔往后退了一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勉强于你。
    祖父曾经说过，他这一生最崇敬的人，就是你们蜀军中的关羽关云长，他一生洒脱，从无后悔遗憾之事。
    但死前却对父王说，他若是可早去那塚县三年，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但他能和关羽成为敌人，成为朋友，他也知足了。
    此刻的你，或许对大魏，就是这样的感情，你还想留在大魏之时，大魏无法重用于你，此刻你我虽然相遇，但已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或许，错过，就是最好的安排。
    姜维，我祝你一帆风顺，宏图大展。
    吴苗，不许伤害他，我们走！”
    忽然，从阴影之中，出现了一团黑影，一把抱起了曹不悔，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姜维坐在火堆前，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头也没有抬，但在他的心中，却有微微的触动。
    自从小妹走后，这个女人，居然是第一个可以体会到他内心所想之人。
    但这个女人，却将永远都是他的敌人。
    这一点，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半柱香后，姜维起身准备离开，赶赴故道，但破庙的门，却执拗拗的响了一声。
    “公主殿下？”下意识的，姜维竟然以为是曹不悔回来了。
    但门口站着的，确是他已经许久未见的好友，郭淮，郭伯济。
    “伯约，我从未想过你会叛离大魏，更从未想过你会劫持公主，更重要的，你见我再次，也并无任何解释。
    看来，我心中那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也随着这深夜的风，吹熄了。
    伯约，看来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
    你我从今往后，怕是要成为真正的敌人了。”郭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一座巍峨的山。
    “我，已经是蜀人了，但此刻，在这荒庙之中。
    伯济，我想再和你打一架，不带武器，不带盔甲，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一架。
    你，可愿意？”姜维脱下了刚刚穿上身的铠甲，看着郭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