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拿风知的旧棉袄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其实她不知道,风知出门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门口,此刻正隔着那道旧门,侧耳听着她啜泣的声音。
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完了,日子该怎样过就怎样过。
即便他不在,他相信,她那么坚强的人,也一定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只是希望没有了他,以后她能遇到一个更好,更值得她爱,更能照顾她的人。
想到自己这一走,留下年幼的小实给她一个人照顾,倘若没有这个孩子,以她如今的条件,不知道会有多少好人家上赶着想将她娶进门。
可是没办法,这孩子身世孤苦,他实在不放心将他交给旁人照顾,他知道王蓉一定会真心真意对待小实,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那样照顾,所以,他也只能将这孩子交托给她了,如此,他走也可以走的安心些。
只是,这一辈子,他终究要对她不起了。
风知一直站在门口等到王蓉哭到没声,方去厨房现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端去给王蓉擦擦脸,泡泡脚,怎么推门一进屋,却见王蓉趴在桌上睡着了。
想来该是哭累了,就直接睡过去了吧?
这两天她一直神经紧绷,哪怕夜里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脑袋里不停在琢磨事情,实在是苦了她了,她应该很累了吧?
风知悄悄放下手上的水盆,上前查看了下她睡熟没有,见她确实睡得很沉,便小心将她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顺手带好窗户,免得她着凉,然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他已经想好了,这几天趁着还有时间,把店里上上下下都仔细检查一遍,有什么损坏的,需要修整的地方,趁着他还在,能修的都修了,修不好的,就列个清单,回头交给风间,让他去处理。
至于睡觉……
一两天不睡也没关系,以后多得是时间让他睡。
一觉起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了,自打那天见过欧阳休之后,王蓉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无时无刻不在盘算之后的事情应该怎样安排,欧阳休那边又该怎么应付,脑袋里的那根弦始终是绷着的,没有一刻放松。
昨天那一哭,把她这几天的紧张担忧害怕全哭了出去,身上绷着的那点劲儿一下就松出去了,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沉。
养好精神,王蓉整个人的脑子更清楚了,想事情也更冷静更全面了,起来换身衣服洗把脸,看一下天色,约莫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距离她与欧阳休的三日约定之期,只剩一天,她不能再耽误了。
这样想着,王蓉直接出了门,临走前见风知正带着风间熟悉如何招呼客人,小林子则忙着帮人抓药,她没有打扰他们,只把小林子叫到一边,交代他锅里面还有做个的剩饭,要是饿了的话就拿来热热吃。
小林子向来是个眼色快的,他老早就瞧出这两天店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抱怨,答应了一声便回柜台前面去干活了,然后王蓉便离开了店里。
到谢老头家正好是饭点,王蓉还没进门就看到他的院子里面飘出白烟,依稀还闻到了饭香。
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挺听劝的,还以为他是个老顽固呢。
王蓉站在门口敲了两下们,谢老头沙哑的嗓音喊着:“来了!”湿着手就过来开了门,见是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不乐意道:“你怎么又来了?”
前两天不是刚来过吗?不会又是过来催他快点把药配成的吧?
他说过几次了,配药这事急不得,她再怎么来回来去的催也没用,快不了就是快不了,再说了,他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自信自己的医术,每回配药都是随心意,觉得配好了,也不试验一下就拿给病人服用,这才让人有了诬陷他的机会。
现在不同,他配药的时候都是尽量谨慎,分量什么的也都必须拿捏的极为准确才行,差一毫一厘他都小心再小心,试验再试验,生怕像上次那样,再被人钻了空子说他的药有问题。
加之王蓉这回给他的药方着实棘手,他更得仔细才行,他现在已经在加紧进度了,可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成。
“你放心,我不是来催你的。”王蓉一看谢老头那个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没好气地解释道。
不是来催他的?那她来干嘛,蹭饭啊!
不至于吧,她一个药铺老板,跑他这个穷老头子家里面来蹭饭,说出去不怕叫人笑话的?
“行了,坐下说吧。”谢老头招呼她坐下,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把锅里焖好的饭盛了出来。
这点米还是那天王蓉来的时候给他买的,他昨天又把自己关屋里面关了一天,今儿早才出来。想说在院子里面溜达溜达,活动活动自己的老腰吧,结果倒把自己给活动饿了。
幸好厨房里面还有这些米,两块肉和一点菜,他就随便炒了炒,准备随便对付一顿,谁知饭做到一半来了个蹭饭的。
谢老头倒也不是个抠门的人,本来这些东西就是王蓉买的,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个人,自然没有霸着不让她吃的道理。
谢老头年老体弱,又常年一个人居住,饭量本就不大,王蓉来之前,他也只炒了个素菜下饭,突然多了双筷子,一个菜怕是不够,于是他又重新起锅,炒了茄子肉沫,然后盛了两碗饭端上桌,少的那碗给了自己,多的那碗则摆到了王蓉面前。
王蓉因为心里揣着事儿,昨天晚上就没有吃多少,临出门前随口抓了个冷饼子胡乱啃了两口,不想这会儿闻到肉香和米饭香,才觉得饿的都有些胃疼了。
咽了两下口水,王蓉却迟迟没有动筷。
谢老头不耐烦地拿筷子敲敲她的碗边道:“看什么看,这是给你吃的,不是给你看的。你瞧瞧你那脸色,蜡黄蜡黄的,就不怕走到外面去吓人?赶紧吃,有啥事,吃完饭再说,你要是饿死了,那药方可就归我一个人了。”
谢老头说话虽不好听,不过却也是话糙理不糙。
他说的对,天大的事情也要填饱肚子才能处理,她自己要是先饿个好歹,谁来帮风知?那不是就更麻烦了吗?
“想得美你,我就算真饿死了,也得带着那药方一起死才行,才不会叫你这个臭老头占便宜呢!”王蓉和谢老头打了这么两回交道,也看出他是个口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种人,你就不能和他好好说话,就得怼着说才行。
谢老头看她还有力气回嘴,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说实话,他刚开门看到她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大白天见鬼了呢。
距离她上次过来也才过了两天而已,却全没了那日的活力,这丫头平时可是跳脱的很,什么时候都冲劲满满的,有时候谢老头看着她都觉得奇怪,这镇上的人日日都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只盼能吃口饱饭,没有任何其他追求。
她却好像总是不甘于现在的生活,总想尝试,总想挑战,总想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每每见到她,谢老头总是不由自主想到年轻时的自己,也是那么有冲劲,敢想敢拼,谁也不服,更不服输,更难得的是,她还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想在如今的世道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有多么难,是个人都很清楚,偏偏她就做到了。
这也是为什么,谢老头对她特别另眼相看的原因。
可这次啊过了几天,她整个人就瘦了好几圈,两颊凹陷下去,只剩下巴掌那么点大了,脸色也惨白惨白的,还透着蜡黄,一看就是没吃好没睡好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碰上了什么事,不过看这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那你就饿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药方带棺材里面去!”谢老头将她面前的饭菜挪远,估计拿话激她。
王蓉果然上当:“想让我死啊,没那么容易!”她这人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经不起激。
只见她伸手端回碗来,埋头狠扒了两口,又夹了两筷子菜塞进嘴里,这么多菜,不吃也是浪费,她才不跟这个臭老头瞎客气呢!
谢老头看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几辈子没有吃过饱饭一样,分明是饿急了。
饿成这样还不吃点东西,是真打算饿死自己还是咋的!
算了,能吃下去就是好的。
看她这样子,要再不吃点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扛不住了,到时候自己还要浪费力气救她,别新伤药没配出来,反倒要给她多配副救命的药。
王蓉趴在碗边上一顿扒拉,谢老头瞧她吃的这么起劲,终于放心,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等他吃得差不多,王蓉第三碗饭都下肚了。
可能真是太饿了吧,明明这臭老头的手艺差的可以,王蓉还是把那两盘子菜吃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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