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南西道的大军二月初一从长安启程。
将军和夫人早已为凤歌备下战马甲胄,那日早早地便穿上,在院子里威风了好一阵,才在夫人的催促下,骑马赶往灞桥。
灞桥在长安城外,是关中要道。百里将军站在城楼外,校阅三军,誓师出征。城墙上挤满送别围观的百姓,乌泱泱一片,比起上元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乌压压的人群之中,有个人格外醒目。韦元沛与凤歌虽是同岁,但他身量比凤歌要高上许多,面白如净,在一众挤得龇牙咧嘴的人里,清雅高华得令人侧目。
他一边使劲往前面挤,一面回头招呼:“绮罗,你快点,凤歌他们就快出发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穿赭色袍子的小少年,头发束得高高的,露出雪白光洁的额头,一张小脸因人群拥挤,挤出了莲瓣似的红晕。
绮罗一身狼狈,忍不住抱怨:“你这法子真是糟糕透顶,我还不如在家送他。”
说着鼻子努努,又是要哭的样子。韦元沛急忙转过身哄她:“那意义不一样,我们要给凤歌一个惊喜。”
绮罗嘟囔道:“现在连城楼都挤不上,还惊喜。”
灞桥两岸杨柳已抽出新芽,在瑟瑟寒风中绽放出一点光彩。天气阴郁沉沉,乌云泱泱地压在天际,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败的气息中。眼看着就快要飘雪,城楼上不少人已掉头回走,韦元沛和绮罗就像两条泥鳅一样,钻来钻去,占了身量小的便利,成功挤到城楼前。
绮罗踮着脚,向下眺望。
上万军士在楼下整齐排列,银甲亮箭,闪烁着冷淡的光芒,亮成一片。
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最终定在前排那个小小的人影上。凤歌骑在枣红马背上,一身绛红色的战袍烈烈鼓风。他抬起头不停张望,但绮罗隐在人群里,不是那么好找。
她高呼:“凤歌,凤歌。”
稚嫩的声音迅速湮没在如雷的人声里。
出征的号角已经响起,他勒紧缰绳,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双腿一夹马肚,正要转身离开。绮罗憋足力气,用力嘶嚎凤歌的名字。
可是任凭他叫破喉咙,凤歌也没有掉头看她一眼。那是绮罗第一次觉得,她和凤歌分明离得那么近,却又隔得那么远。
大军远去,扬起纷纷洒洒的尘土。送别的人也纷纷离去,沸反盈天的城楼突然就安静下来。雪风一吹,绮罗鼻子冻得通红。韦元沛面色讪讪,跟在她身后说:“凤歌此去山南西道,不过三五月就能回,你别难过了。”
绮罗吸了吸鼻子,掉头瞪了韦元沛一眼。都是他说什么要给凤歌惊喜,害她连凤歌的面都没有见着。
她就跟没有看到韦元沛一样,闷头径直朝家里走去。
韦元沛苦着一张脸,很是费解:“为什么阿姊不像绮罗黏凤歌那样黏我?”
……
凤歌离开后,绮罗每日除了念书习琴,又多了件额外的事情做——每日午时都会换上童子装束到城门驿站,打探是否有从山南西道来的军情。
百里将军和夫人感情甚笃,每有军情进京,便会顺道捎来家书,一则问候夫人绮罗,二来是让夫人宽心。
每每听说山南西道有军情进京,绮罗便欢呼雀跃着跑回府,守在夫人身边听她念信。若是没有消息传来,则就垂头丧气回家。久而久之,夫人便也笑她:“绮罗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个报信翁?”
绮罗闷闷不乐,支着脑袋看着窗外已经抽出嫩芽的柳枝。
凤歌赴山南西道不久,皇上颁发了一道诏书,封王昭容的儿子李永为鲁王。彼时李永不过十一岁,便封为王。
封王后更是命朝中名士管教教导,颇为器重。
夫人听闻这个消息,神色凝重,牵着绮罗去到祠堂。祠堂安置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安放了两张无字牌位。
光洁的牌面上半点印记也无,仿佛祭奠的那个人生平所有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夫人对绮罗说:“跪着磕三个头。”
绮罗乖觉,乖乖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望向夫人:“阿母,这牌位上的人也是家里的列祖列宗吗?”
夫人扶着她的肩头,微微含笑:“这祠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和我们百里家休戚相关,你都要敬重。”
绮罗点了点,神色迟疑一下,这才吞吞吐吐开口,问:“阿母,我什么时候能回江州?”
听到绮罗的话,夫人身子猛地一顿,随即她恢复如常,柔声问:“长安不好吗?你想回江州。”
她摇摇头,如实回答:“长安很好,绮罗很喜欢长安。可是阿爹已经很久没有来信,绮罗很想他和阿娘。”
夫人如临大敌,蹲下身来,与她齐高:“绮罗,这话你出去可说不得。”
绮罗的小脸一垮,眼泪汪汪,就快滚出泪来:“我知道阿爹做错事情,冒犯了天颜,惹恼皇上,所以才会被贬江州。我不会跟别人说话。”
“这话是谁说与你听的?”夫人柔声劝慰:“你阿爹没有错,你不要听别人胡乱说的。他只是现在政务繁忙,才没有来信。过几天就会给你写信来的。”
绮罗偎依在夫人身上,吸了吸鼻子,问道:“是不是绮罗不乖,所以阿爹才把我送来长安?”
“不是,不是这样的。”夫人最知晓绮罗,她心思细腻,又固执非常,极易钻牛角尖:“他有他的苦衷。天下做父母的,没人愿意与子女分别。你阿爹正是疼你入骨,才会让你进京。你万不可胡思乱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思。”
蓄在眼眶中的那滴泪终于滚落下来,划过脸颊,凉丝丝的。绽放在手背上,开出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
绮罗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泽,重重点头。
夫人将绮罗轻轻拥入怀中,绮罗的脸靠在她头侧,冰凉的玉簪触碰着肌肤。她忽然想起当年在江州,阿母搂着她时,头上的玉簪也如这般和她亲密相触。
旧事如天远,此时再回想起,不免长长一叹,泪珠滚得更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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