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健柳月儿》第272章 三千打五万？

    “曹操造反了！”
    袁术这一番落下，直如一道惊雷在玉堂殿中炸响，将满殿士大夫们殛了外焦里嫩，面目精彩纷呈。
    毕竟，这一消息太具有爆炸性，完全可以让人瞬间联想起太多。而假如真要推敲一下的话，或许大概有这么几个步骤。
    曹操真造反了，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曹操为什么要造反？哦哦，是因为我们要干掉他，他要先下手为强了。
    他怎么造的反，直接领兵杀入北宫来了吗？那我们是不是该逃命了？
    不对，黄巾起义十几万都被镇压下去了，曹操这是犯上作乱，我们正好借此机会诛除阉贼！
    不错，如今铁证就在眼前，曹嵩他还有何等脸面在朝堂上如此气焰嚣张！
    一系列的思索就在瞬间之后，由这个突兀的消息，变成了要声讨曹嵩的战役。虽然大部分人的思维还停留在第二阶段，但政治上的老油条们，早已经习惯多想那么两步。
    可就在他们仿佛忽然找到一把绝世利剑，要刺穿曹嵩这只千年妖狐的时候，曹嵩却忽然徐徐转回头，看了袁术一眼，接着用极其鄙夷的眼神又望向袁逢，最后才向刘宏说道：“陛下，我曹家侍奉汉室三代，向来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如此污蔑之言，恕我曹嵩不能宽恕！”
    这话一瞬间就把话题拉回了原点，同时还想袁家传递了一个很清晰的讥讽：这就是你们袁家的嫡子风范，无诏入殿又虚言乱恫，真是好大的胆量啊。莫非，这玉堂殿已然是你们袁家的客厅不成？
    袁逢被曹嵩这么反唇一击，老脸羞惭，赶紧回头怒斥袁术道：“大殿之上，岂容你如此没有规矩？还不速速将曹操谋逆之事道来！”
    袁逢还是很有政治水准，首先认定了曹操谋反一事，知道这样才能免去袁术咆哮大殿之罪。袁术再怎么路中悍鬼，也没有到后来一方诸侯那么嚣张的地步，赶紧拜伏在地，向刘宏禀道：“回陛下，曹孟德谋逆一事千真万确，如今整个西园大营，已经彻底乱了！”
    刘宏今天一开始脑子就很乱，到突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究竟何事，你速速道来。”
    可这话一出口，袁术的脸色就忽然变了一下，语气也蓦然支吾了起来：“回陛下，具体何事小臣也不甚明白，只是出帐门之时，看到兵营一片大乱。曹孟德正率领自己一部，猛攻其他五部，将其他五部打得落花流水……”说到这里，袁术忽然又兴奋起来，控诉道：“西园军乃天子亲军，曹孟德纵乱行凶，此不是谋逆大罪，还能是什么？！”
    满殿之人听袁术之言，顿时又恢复过来，的确，不管何等原因，曹操此举看起来就要造反。可就在他们士气一震的时候，总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兵营纵乱，不过军中之事，何谈谋逆作乱？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如今动乱中之部，不过曹孟德与其他五部，其他两部呢？”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向寡言少语、低调温吞的何进。这一次，几乎是何进在朝堂上主动开口，更还主动诘难他人。一时间，这种反差转变，不由让众士大夫的心又悬了起来：连这位国舅都变得聪明起来了，莫非，他们三人真的还有什么后招儿？
    毕竟，何进说的也不无道理。曹操是动兵了，可其他五部难道没有动兵？你袁术说曹操打趴了他们，就能表明一定是曹操挑事儿？
    更何况，那不是还有两部没有乱嘛，又不是曹操一部向整个西园军宣战，这性质怎么也只能扩展到军中纵凶一事，离谋反叛乱还有那么一段儿距离。
    “其，其他两部……其他两部为上军校尉蹇硕一部，还有下军校尉鲍鸿。”上军校尉蹇硕那里自不用提，人家现在就跟曹嵩拜伏在一块儿，怎么可能跟曹操打起来；而鲍鸿一部，却是因为当初乔玄在朝的时候，鲍鸿乃为太学子弟，经乔玄推荐结识曹操，两人关系匪浅，自然也独身事外。
    说完这两部，袁术忽然便意识到什么，可就在他勃然变色、准备叫骂的时候，上军校尉蹇硕这时候却开口了，还一副很疑惑的语气问道：“你刚才说，曹操一部，将其他五部打得落花流水？”
    袁术这时一下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呆了呆，才在万众瞩目下回道：“不，严格来说，曹操不是一部人马将五部击溃，而是只用了三千人……”说完这句，袁术赶紧补充道：“可他此举，无陛下圣命乱动刀兵，实乃谋逆无疑！”
    这一句出口，整个殿堂的气氛立时尴尬起来。后面那句话，虽然语调高，但在任何人听来，不过色厉内荏罢了。
    而袁术入殿时的叫嚣，一开始让所有人都将重点放在了‘曹操造反’这件事上。可待蹇硕这般一问起后，所有人才蓦然醒悟过来：对啊，重点不是曹操造反，而是曹操怎么可能三千人马便将五部人马至少五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要知道，曹操的兵士的确是比其他各部要多一些，但五部人马加起来，人数怎么也是曹操一部的四倍以上！更何况，袁术说的明白，曹操这次只用了三千人！
    五万打三千，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就是一群猴，也能将人挠死。可现在却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曹操的确有造反作乱的本钱？
    不是，说明那些新兵，可能同士大夫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而这一句话，也忽然犹如一道闪电，劈入了刘宏混沌黑暗的心，让他的人生忽然就有了光。此时就算他再震惊，也能瞬间联想到：事情可能出现转机了！
    士大夫今日敢这般逼宫，他们靠的是什么？
    是，在道义方面，他们的确占据着制高点。刘宏也承认，这些年他没干一些皇帝的事儿，甚至都没干几件人该干的事儿。但话说回来，士大夫这次之所以敢这般，还不是因为他们手中有了兵权！
    自古以来，得兵者得权，刀把子握在谁手里，谁就是老大。这么浅显的道理，刘宏纵然人头猪脑，也是能想到的。
    而现在，曹操三千人就可以将其他五部打得落花流水。那他若是带着一部来救驾，形势岂非一下就能逆转？南军兵士的人数，刘宏虽然心里没底儿，但曹操这下的崛起，就如溺水时的一根稻草，刘宏是无论如何都要抓在手里的。
    由此，这一刻他不管士大夫如何反应，当即传敕道：“速传曹操上殿！”
    一般这等敕令，都是应由小黄门去办的。可今日朝堂上一个小黄门都没有，刘宏的话自然就成了废话。士大夫彼此对视一眼，正准备派遣南军将士代劳，却不料何进去提前开口：“苗弟，还不速速前去传唤？”
    此时的何苗为虎贲中郎将，正是南军当中兵士最为锋锐的一支。虽然虎贲军只有三千余人，但这个时候，士大夫却不得不忽然重视起来！
    士大夫掌握的宿卫，不过负责禁中安全、由执金吾统帅的禁卫，及一些宫门司马。至于其他署衙的兵士，之前早就被抽调一空，投入了黄巾大乱的战场上，现在几乎都属于有名无实的光杆儿司令。
    这些人总共人数加起来，不过两千余人，站在殿外摆摆排场倒是人模狗样。可论起战斗力，真不能同虎贲精锐相提并论。毕竟，虎贲兵士虽不野战，但无战事时还要负责雒阳警备，同雒阳城里的帮派了、团伙儿了、暴民们动刀动枪，比起在禁中只拿兵刃当仪仗摆设的禁卫，不知能强多少。
    现在，当士大夫意识到何苗存在时，他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控制了。毕竟，虎贲精锐就驻扎在宫外，只需一声令下，半柱香的时间就可涌入宫中，完全打破士大夫‘宫门一关、爷们儿做主’的计划。
    由此，这个时候，所有士大夫的胆色都在不知不觉当中消弭了不少。毕竟，再怎么说，他们这些文士，向来有着‘说说天下无敌，做做有心无力’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