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老一少闻言,却是毫不在意。只是端坐在沙发上品茶。很快,一壶大红袍便被二人喝了个干净。
“来一根?”颜世昌摸出一根香烟递给萧正。
“谢谢。”萧正欣然接过香烟,然后拿起桌上的火机,先是主动帮颜世昌点上。这才帮自己点燃。
二人曾有千般恩怨,可现如今却宛若忘年交一般,格外热情。这大概就是返璞归真了。颜世昌颜老爷子的返璞。
而恰巧萧正又是个还算有胸襟的年轻人。恩怨情仇于谈笑间灰飞烟灭。
“阿正,你打断我一个孙子的腿。砍了我一个外孙的手。这梁子可真不小啊。”颜世昌意味深长的说道。
商瑶闻言,心头却是微微一颤。
难不成,爷爷还是没有释怀。并且在茶里下了毒,要和萧正同归于尽?
一时间,商瑶脸色陡变,说不出的紧张。
反观萧正,却是满脸愧疚道:“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的过错。”
“哈哈。你敢喝我亲手煮的茶。我就敢原谅你。”颜世昌笑眯眯的拍了拍萧正的肩膀。“更何况,你现在可是我宝贝孙女的亲密伙伴。我就算看她的面子,也不会旧事重提。”
“您已经提了。”坐在一旁的商瑶没好气道。“还吓了我一跳。”
颜世昌微微一笑,直勾勾的盯着萧正道:“最近是不是感觉压力很大?”
萧正也不隐瞒,点头道:“有点。”
“有压力是好事儿。林朝天当年的压力,可比你大多了。结果他一飞冲天,势不可挡。”颜世昌缓缓说道。“你啊,没林朝天那股子拼劲。屁股后面没人追着,你就撅着不动。要不是有小林那丫头给你拉仇恨。你可能现在也还是个小保安。”
“有人因为我被人说吃软饭而抱不平。”萧正微笑道。“其实没必要。我吃的挺舒服。”
颜世昌莞尔笑道:“其他地方,我暂时看不出你能强过林朝天。但这胸襟,他肯定赶不上你。”
“您这是夸我有气度呢,还是骂我不要脸呢?”萧正哑然失笑道。
“怎么理解都行。”颜世昌笑了笑,抽了一口烟道。“商瑶这丫头带你来,大概也是有点上火了吧?”
他说着,视线落在二人身上。笑的十分玩味。
商瑶却是瞪了颜世昌一眼:“上次您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说。现在萧老板亲自登门,您总该说点什么吧?”
颜世昌闻言,却也只是沉默的抽了几口烟,然后面色微凝道:“我不说,是因为涉及太多东西。甭管是你爷爷我,叶老头,还是白城的白老鬼。一个也躲不掉。”
“什么意思?”萧正心头一颤。
这个躲不掉,用得太有学问了。
萧正一时间难以揣摩颜世昌这番话的潜台词。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第一代商界大亨的较量,波澜壮阔…
颜世昌眼中流露出缅怀之色,指间的香烟也渐渐忘了去吸。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这一切,要从七九年说起…”
萧正一愣,旋即明白这句话的重要含义。
七九年,总设计师提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并在多时多地阐述这一问题。
也就是这一年,华夏经济开始转型,迈出国际多元化,经济复苏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之后,华夏崛起于东方。达到今日百花齐放之局面。
而颜世昌这群华夏第一代商界大亨的故事,自然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
“叶老头和我一样,是农家子弟出身。靠手艺走到今天,不敢说全凭本事,但也不全是运气。老白雄踞白城,沾了政策的光,据说当年总设计师在白城的日程表,他全部参与,并且陪同。这老小子啊,当初还假惺惺身体微恙,不肯来燕京叙旧。估摸着也是想从设计师身上找点灵感吧?”
萧正与商瑶俱是痴迷地聆听着颜世昌的回忆。当年的华夏大地,是何等的一片风光?二人仅能从颜世昌的只言片语中找寻。但可以肯定,七九年之后,华夏引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经济浪潮。而四大商界大亨,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迅速崛起…
“他姓赵。叫赵长峰。一个真正的商界全才。政治敏锐之高,在七十年代初期,就预料到这场经济浪潮即将到来。为此,他做了许多准备。像一个神话一样,光芒四射,莫说我和老白,就连叶老头,也只能在他的阴影之下奋斗。”
“十年。他仅仅用十年时间,就完成了一代人的梦想。也许是走得太快,也许是站得太高。他渐渐失去了理智,把自己假象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而事实上,在那个年代,的确有很多人把他当成神一样看待。包括我在内。”
颜世昌续了一根烟,丝毫不觉得丢脸。而是径直说道:“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儿。国事,家事,经济上的纷乱。一切来得太快,太猛烈。谁也没做好准备,就如同井喷一样,彻底爆发。”
“后来,他被打成了叛国者。万贯家财一朝散尽。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一夜之间,所有关于他的事迹,全都成了禁闻,秘而不宣。”
“我后来才知道,他在事发的当晚,就被丢进了大牢。没过一个星期,他就在狱中割腕自杀。并留下一首血书:纵有神龙起沧海,难赋豪情祭乌台。恶奴群起吠尧舜,万民齐声叹良才。誓将寸管化长剑,杀尽世间狼与豺。他年若有凯旋日,是我卷土又重来。”
萧正听得心惊肉跳,难以自禁。
这是一首带有强烈复仇心理的名诗,将满腔怨恨化作字句,直指人心。萧正第一次听闻这首歌,便被写作者的才情所惊叹。可此番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年若有凯旋日,是我卷土又重来!
商瑶惊叹道:“爷爷,您该不会是担心冬藏和这个赵长峰有关系吧?”
颜世昌轻轻摇头,缓缓说道:“你们好奇什么,我就说什么。但别的事儿,我无法给你们答案。也实在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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