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1089章 夜训

    宗门修者，和一个普通的练过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差别。吴足道的说法已经是很浅显了，就是一根小指头就能弄死的差别。
    白天的时候，大家都还挺生分。吴足道没有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到了晚上，快要结束训练的时候，这一出终于到来了。如果是宗门的弟子，第一天入门就会讲明这种利害。无论你在外面的时候是何许人也，到了宗门就得把你高高翘起的尾巴夹住。因为宗门里面，不是谁都给你面子的。
    看你不爽的，也不会一根小指头把你弄死。光是像吴足道这样，天天耍你，就够你受的了。
    方以安挨得住吴足道这一拳吗？人的肉体，大概比石头更容易支离破碎。所以最后的切磋，也就不了了之了。方以安的心情很复杂，自己任性惯了，这回真是犯了错了。他更懂得，要跟这个代师傅搞好关系，不然明天的训练，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所以方以安主动提出要进行夜晚的加强训练。
    “过犹不及啊，该休息就休息。在宗门也是像这样，朝九晚五，并没有日以继夜的。你放心，我说过了，只要你端正态度，我就会尽心教你。你也不用刻意在这里装勤奋。”吴足道说。
    “可是宗门入门是三年，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晚上还要休息，那怎么能够？”方以安表示自己是真的勤奋。
    “入门三年是不假，但是三天时间就取得三才境界的没有。最快的也要一个月，之后那才是漫长的苦熬呢。而起这项考核，要比宗门简单得多了。宗门那是综合的考核，不光是打桩这一项。因为这里的限制太多，只能化繁为简。对于你们的三才境界，只是个是假借的名义，作不得数的。你们还差得很远，没人会授予你们三才修者的称号，我亦没有这个资格。但基础若真的学到手，更不必在意什么名号。慢慢学来，总会越来越强的。”吴足道说。
    “不过夜训是有的。我们晚上通常会开个小会，做一些总结啊讨论什么的，帮助彼此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吴足道说。
    “我是要在会上做检讨是么？”方以安说。
    “也许谁都有错误。这种会议，一般是由负责各院更高一级的修者来主持。做师傅的，往往也要做出总结和检讨。就看今晚南宫潇湘回不回来了，她要是回来的话，我们照例开会。不回来你们就安心休息吧。”吴足道说。
    “我倒是希望潇湘师傅今晚能回来，有些话憋在心里自己也会很不舒服。”方以安说。
    “或许你知道自己又多么过分，但这轮不到我来在意，我只是个代职的。你更应该跟李云谈谈，不说其他的，他这种好学的态度你就追不上。我先睡了，南宫潇湘若回来了，你们再叫起我。”吴足道说。
    于是就只剩下方以安和李云两个人了，果然年轻人的事情，自然得有年轻人自己去说。年长的，就只能从旁引导。干脆就哪凉快上哪儿呆着去，给他们一点点空间吧。
    怎么这气氛突然之间就变得有几分难以名状的暧昧了。
    按年龄来说，李云比方以安要大一点。可是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却是完全不同的。
    李云从小要赶山养活自己和妹妹，所以他的性格沉稳内敛，并且伴随着因贫困带来的忧虑感和自卑。来到的新的环境，不学的新的本事就很难存活。李云更不愿多说话，免得惹事。只是默默吃苦恼劳，努力打拼了。南宫潇湘这次托人教他本事，对他而言是一次不可以错过的机会。
    而方以安呢，自小不说养尊处优吧，至少也是衣食不愁了。他练武只是因为兴趣，但是兴趣这东西，能支撑几分的热情，可就不好说了。因为即使从外面请师傅进来，也都要哄着巴结着他，以往的方以安很难学到真的本事，更难看到真的东西。
    他所能看到的，只能是那些师傅因为迫于方家的威势而对其的忍让。而今天吴足道如此的强硬，却足足给他上了一课。吴足道难道就不怕他们方家？自然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只不过出身宗门的，总该保留几分宗门的威严。
    白天的一些小小分歧和冲突，多半是因为方以安的出言不逊而造成的。本质上，是他与吴足道之间的冲突。却无意间，将李云也扯了进来。李云除了学得慢一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而吴足道也是苦孩子出身，他在本能上是会讨厌方以安，而偏向着李云的。
    这一点如果方以安早些认清，就不会说出那么些过分又容易激怒人的话了。但不管怎么说，方以安几乎明言要求吴足道丢卒保车的心态，始终还是伤到李云。更加狠抽自己的脸的是，之前方以安还觉得李云这个人不错，还跟他称兄道弟呢。
    实际说李云这个人确实不错，只是天资差了些。即使是这样，也不该受到无端的指责和排挤啊。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方以安突然开口道：“白天的事，是我的错……”
    李云听了倒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没想到方以安会跟他道歉，“什，什么事？”
    “之前我觉得你是后进，能力不行，恐拖累了进度。于是建议代师傅将你踢出去，结果被他臭批了一通。仔细想想，他们不会像方家的人一样，都围着我来转。是我眼光狭隘，小气了。叔叔虽然没怎么惯着我，但是我自己却将自己惯得不轻。从小容得方家之外的人，这是我的毛病。自负又自私，这也是我的毛病。我想修行，就是人在不断改正不断完善的一个过程。所以我要是不改掉这些毛病，学得再厉害也是没用的。”方以安说。
    “潇湘小姐还没回来呢，你这就做上检讨啦？”李云说。
    “这不是检讨，是自我认识。人贵在有自知不是么？我想吴足道要告诉我的是，我如果出了方家，就什么都不是了。由现在做起，是为出了方家，还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潇湘师傅说得也没错，从小的性子不易塑造，但可以磨练。那些转了性的人，并不是真的改变了性格，而是将原本的性格藏了起来。吴足道在我面前炫耀武力，让我很不爽。但我确实不如他，所以要忍，要藏。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藏住以前的性子。尽量前辈谨慎和善一些。而这些，自然要从一个道歉开始了。”方以安说。
    “可见道歉对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你这些话全都是自省，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啊。”李云说。
    “我只当你是一个畏畏缩缩的人，没想到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方以安说。
    “人都有三分脾气。我对事不对人，既然你说要道歉，我总不能嘻嘻哈哈地说没事，不给你这个机会吧。”李云说。
    “你就想换了一个人。”方以安说。
    “也许我们白天和晚上，都不是同一个人。既然你也在寻求改变，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李云说。
    “好吧，那你说，要我怎么才算道歉。”方以安说。
    “这种事也要别人来说，可见你所寻求的谦卑，只是自己的臆想。你永远无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谦卑的人，就像你无法诚意地致歉一样。但有些人至少演技很好，演得能让人信服，而你却连演的心思都没有。却要像这样虎视眈眈地逼别人说出一个要求来满足你道歉的心思。哼哼，这真的是很有趣呢。当然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又比我厉害。我提出的要求若是稍不顺你的心，你是不是完全可以立刻翻脸呢？”李云说。
    “你真的是变得好夸张啊！你都说我们都在寻求改变，至少有个过程吧。为何你在一个昼夜之间，就变得如此截然不同呢？”方以安问。
    “因为我以前住的地方，晚上不能出门。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外面的世界我无法把控。但在家里，我必须做自己的主宰，才能让我的妹妹不再害怕。”李云说。
    “所以不管你在外面再怎么怂，任打任骂不还手。一到了晚上，室内，就会变成另外一副强势的性格对吧。可你必须知道，强势是需要本钱的。”方以安说。
    “可以的，你这言语，已经有翻脸的迹象了。我的本钱并不比你少，除非你把口是心非也当作是一种本钱了。现在就已经开始转移话题，丝毫不提及道歉的事情了？”李云说。
    “好一副不想让的性格，有脾气，这才适合跟我一起练武。好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不管是什么样道歉的话，也只是在你我之间。总算，还是有一点面子可讲的。”方以安说。
    “行，不需要什么见证。只要你有话让我听见，态度到了，就成！”李云说。
    “你倒是宽宏大量，这样好得很！”方以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