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1018章 神言者

    “他走时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他哭了，我也哭了。三年的时间，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爱情，直到离别的时候才发现难以割舍。总君远归乡，他那时候的背影，现在还依然在我心头萦绕……”赵繁花换上一副标准的少女托腮式的幻想表情，脸上还挂着微微的笑意。
    “到现在你还想着他干什么！到最后他还不是跟那些人一样，一去不回头！”苗人乙大声道。
    最终，赵繁花也还是没等来那个男人。如果她跟苗人乙是发小的话，那她现在也三百多岁了。如果不刻意去想她的年龄的话，她现在依然是满满的少女感。并且没有因爱生恨，只把他当作是美好的回忆。
    一个女子，能有这么豁达，真的是不容易啊。
    “对啊，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俗套的故事。苗疆的姐姐们跟我说了千百次了，你放他回去，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该像他们一样，在临行前给以警告。然后再下一个倘若背弃就会死于非命的蛊毒。可我们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一直觉得，这段非凡的经历就如闪耀群星中最明亮的一颗。再做多余的事情，就等于是给它蒙上污点了。我只想守着自己一直寻求的结果，即使他在白发苍苍时归来，那我也了无遗憾了。”赵繁花说。
    “你醒醒吧你，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回来。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傻乎乎地等着。这么多年，那拒绝了所有人对你好意，却守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结果。这样值得吗？”苗人乙说。
    “乙阿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两个太熟了，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最终是很难走到一起的。说起来很残酷，你是个很好的哥哥，却无法给我那种心动的感觉。还有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的是，我所等待的结果，其实早就已经到来了。”赵繁花说。
    “什么，他来过了？这不可能。我一直守在寨子的各个出入口，他如果出现，早就让我弄死了。我……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会恨我一辈子吗？”苗人乙一时矢口，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嫉妒让人发狂，在杀人代价又很小的情况之下，这种事情就会经常出现。
    “我知道啊，但他没有死在你的手上。曾经你有那种机会，但你没有那样做。实际上，我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在他离开三个月之后，我就开始陷入紧张和焦躁不安当中。我也咒骂过他，也骂自己太傻太天真。”赵繁花说。
    “你只不过是送走了一段并不真挚的感情，这没什么好后悔的。”苗人乙说。
    “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是不错的，我也尝试这么想过。但是很快，对他的思念就盖过了这种念头。我有想过去中原寻找他，可是突然发觉我连他是何方人士都忘了问。茫茫人海，又能去何处寻找呢。后来我心中越想越不忿，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尝试以巫祝的能力，唤回他的死魂，直接与他的死魂对话。”赵繁花说。
    “那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呢？如果强行唤回活人的魂魄，会怎么样？”南宫潇湘问。
    “你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很会问啊，每个问题都直戳人的心窝子。是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生死。而强行召唤活人的魂魄，是不被允许的。被召唤着，会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根据各地风俗的不同，如果死后七天被火化，躯体不在的话，那他就沦为无主孤魂了。而魂魄即使要远游千里之遥，七天的时间也是很紧的。可我心急如焚，我等不了。我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他，当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真的背弃了我，那么做一个无主孤魂，也是他应得的下场了。”赵繁花说。
    “那结果呢？”南宫潇湘说。
    “结果……呵呵！”赵繁花又笑了起来，“我用最精准的手法召唤他的魂魄降临，通常最少需要七天的时间。可揪心的是，他的死魂，瞬间就被召唤出来。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已经死了。而且他的相貌，跟走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显得憔悴。这么说，他是在离开苗疆之后不久就死了。死魂没有知觉没有温度，记忆单薄。可他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他说他回到家里料理完事情之后就往回赶，从那里到苗疆，要穿越万水千山。就在途中，他遭遇一场兵乱，死在半途了。那时候，距离他离开苗疆，才刚刚三个多月。”赵繁花说。
    “他没有背叛你，他遵守了你们之间的诺言。我错了，收回之前的话。他不是一个懦夫，他有担当，许多英雄豪杰都做不到。”南宫潇湘说。
    很难想象，那个人曾经在苗疆被人打得差点丢了性命。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他再次勇敢踏上这片令他心惊胆战的土地。不，不仅仅是勇气。更多的，是他对赵繁花的爱。那超越了沿途一切的险阻，双眼一抬，仿佛就能看见繁华的笑模样。
    只可惜，现实的残酷之处就在于美好时刻的戛然而止，绝望的突如其来。让赵繁花心痛不已的是，他死的时候，离苗疆已经不足百里了。近在咫尺，却是永远的诀别。
    “是这样嘛，气概什么的我倒没觉得。连多一句话的承诺都没有过，可是他走的时候，是冬天。他说，在雪化之前就会回来。正赶上苗疆的春天，繁花似锦……”赵繁花说，“所以他的死魂告诉我，不要哭泣，要笑着活下去。冰雪笑容，春天到来。我再一次坐在溪边的小亭，时时都能看见他。还有一点教训就是，不要轻易去捞起溪水飘来的东西……”
    赵繁花打着趣，哭着笑着。她的表情，像个癔症的患者一样复杂，而又纯粹。曾经拥有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就算终究失去，也依然矢志不忘。
    从此之后呢，赵繁花再也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以她的相貌，多的是苗疆年轻小伙子追。而对于苦恋了她三百多年的苗人乙，一句“阿哥”，就叫得人心碎满地。
    爱情，终究是一样自私的东西。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三百年的守望，也敌不过三年的刻骨铭心。世人都懂这个道理，可往往陷入一方的沉沦之中，就难以自拔了。
    赵繁花还因为私自请鬼魂，被革去了巫祝的职位。少了巫祝那份丰厚的食禄，一个女儿家，只能带着妹妹，做些缝补浆洗的工作过活。苗疆的几大家族都曾有意将这朵花纳在自家院头，可都被赵繁花一一拒绝了。如今，她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好在苗人乙经常在游人介绍到她这里来借宿，倒还稍稍好过了些。
    “我还以为，他死了，我就有机会，看来是没有这种可能了的对吧？”苗人乙说。
    “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个人。说来挺自私的，但你还是死心吧。你也知道，勉强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咯。”赵繁花说。
    “你……”苗人乙听了这话，却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情。仿佛是收到了来自赵繁花的警告，一时间噤声不敢言语。
    因为在苗疆，巫祝不仅仅拥有超然的身份与地位，还潜藏着十分恐怖的力量。每一代的巫祝都是女性，唯有灵者能够胜任。赵繁花又是历代巫祝中最年轻的一个，其潜藏力量还未被人知晓。要不是她自己玩脱了坏了规矩，没准现在苗人乙还得一口一个“大人”地喊她，见了面得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她现在的状况，倒是给了双方一个对等的机会。苗人乙的心里其实挺庆幸的。只可惜，拥有巫祝之血的苗疆女子都是既有手段又执拗的。简单一句话就是说，赵繁花绝对不是好惹的。
    “可我这么多年的照顾，这份情义，就此断绝了吗？”苗人乙说。
    “没人说过要务你断情绝义啊。不过我也要说一句薄情的话，你引这些游人前来，自己也要收取不菲的佣金吧。帮助我们姐妹俩，也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对不对？”赵繁花说。
    “没办法，我也要活命啊。谁也不想过穷日子，我有什么错？”
    “你没有错，相反的，我和妹妹都还要感谢你。即使是捎带手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因为你要承担风险，我知道你曾经带一位冥使入境，因为出了事情，你才躲起来不做向导的吧。我们感谢你对我们得帮助，但你要用这种好意作为情感绑架那就大可不必了。要不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赵繁花说。
    “好啦好啦，我断了这种念想还不成吗？别说这么绝情的话，你们是我在苗疆唯一能真心相交的两个人。我真的是不想失去你们这对朋友啊。”苗人乙说。
    “乙阿哥，你别这么说啊，姐姐她不是这个意思。来来来，我们先吃饭吧。”很久没有说话的赵似锦这才出来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