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999章 两面交叠

    “我明白了，所谓的相辅相成。其实就是把这些人全办了，那么官府司职衙门吃公家饭的，包括你们这些冥使，就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些坏人，倒成了你们的衣食父母了。”南宫潇湘说。
    “你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偏激了，毕竟是个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很正常。你们人类世界有自己的一套秩序，只要在秩序之内，怎么做都不为过吧。即使是对待恶人，量刑的标准也会有所不同。美其名曰是给坏人一个改造的机会，天赋人权。这本来没有错，人类互相残杀了几百上千年，本来就没有任何一方能有恣意夺去他人性命的权力。但在我们冥界，只要是达到了标准线，就会一刀切，取其魂魄。这个标准线，就是是否私改了寿数。跳过了一切过堂审问之类的步骤，我们冥界处事的效率，是六界最高的。”那小哥说。
    “可是这么多年来，坏人依旧没有肃清。”南宫潇湘说。
    “这就是我要说的，一是能力所及的问题。还有的牵涉到人类的道德规范。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一个好人，平日里助人无数。而他又是修行之人，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寿数。这明显已经触到了冥界的标准线，可是他继续活着，又可以帮到更多的人。像这样的情况，你觉得冥界是该取还是不取呢？”那小哥说。
    “这还用问嘛，当然是不取了。”南宫潇湘说。
    “你以人心向背，自然是这么说了。但冥界是一个维持六界平衡的地方，私改寿数，其实已经破坏了六界的平衡。尤其是在人类这块，延寿百年倒还说得过去。所谓长生，根本是不容于六界的。”那小哥说。
    “这你们就与宗门的教义针锋相对，简直是水火不容嘛。”南宫潇湘说。
    “所以说，我取这三人的魂魄，这样的空子才可以钻。因为他们都是宗门的修者，最终的目的是修仙长生。不管他们能不能达到那种程度，只要有这种苗头，我们做了都不算错。完颜取命大人再向上面稍加解释，也就过关了。只是那些真正接近长生，或者已经修成仙道的人，那就很麻烦。他们当中有好有坏啊，在情理之上，我们应该只针对坏人才对。可是坏人到了冥界，就会争辩。如果冥界只单纯以私改寿数作为唯一标准的话，那就该一视同仁才对啊。于是他们就开始大肆检举，弄得我们很为难。”那小哥说。
    “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呢？”南宫潇湘问。
    “最终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坏人呢，要么就是用来做魂魄改造的研究，要么就是扔到无间炼狱受苦。好人，就会在冥界委以行职。原本冥界是只有冥界之主和七大冥使的，因为这样，才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下属冥使。我也是属于其中一个。不瞒你说，我生前也是修道的。资历可能比你老一些，那时候，你们宗门的祖师大概还在漫无目的的云游中呢。那时候的道门众多，宗旨却都是大同小异的。小了说是修身养性，大了说也是求仙长生。而我呢，刚过三百年之劫，就被一位冥使给堵住了。我当时也是不服啊，说我平生没有做过坏事，怎么会有这样的结局呢。而那位冥使却说，你们这些修仙的人类，到最后无非就是两处归宿。一是天界，二就是冥界。”那小哥说。
    “他这就把你说服啦？”南宫潇湘说。
    “当然不是了，修者谁不向往天界呢。而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说服我，因为我根本不是对手，没有丝毫讲条件的余地。人家是暴力机关，何以跟你讲什么情面。可这位冥使，正是完颜取命大人。人都说他是七大冥使当中最冷漠无情的一个，其实他最讲道理了。他对我说，他知道我们修道之人首选的当然是荣登天界，然后又问我，你能说出天界与冥界的区别嘛？我当时无法回答，因为那时候的天界对于我们修者而言自然如高山仰止一般。坦白来就是天地之差，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我的心境肯定是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那么我也想问问你，你也是修道之人，你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那小哥问南宫潇湘说。
    “我哪里会知道，对于天界和冥界，我都全然不了解。但是对于一个普通的修者来说，天界怎么都显得高大上一些吧。”南宫潇湘说。
    “这代表着大多数修者的想法，看似也合情合理。但是古往今来，你见过或者听说能有多少修者能够荣登天界呢？我们不用想也都知道，天界的门槛是如何之高。但这还不算最严重的。高标准严要求往往代表着高水准和高收益，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天界是否能够给予晋升的修者一个合适的职务，以实现修者的自身价值。这个问题，多少年来一直争论不休。唯一知道的是，成功荣登天界的修者，很少有再回访人间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那小哥说。
    “你是否在暗示，他们在天界的待遇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而无脸回来呢？”南宫潇湘说。
    “我可没有说过，而且在当世修者都以登天界为无上荣耀的大前提之下，这种说法也不能成立。”那小哥说。
    “所以对比起来，天界的吸引力还是更大。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去冥界呢？”南宫潇湘问。
    “不是我的选择。如果真要主动选择的话，谁会去冥界啊。又阴暗又潮湿，还在地底下。这是人们固有的概念，当然了，真去了才发现与传闻中不一样。那里实际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有阳光有水也有花草。而且几乎囊括了六界几乎所有可见的景致，是一座最大的花园。只不过冥使喜好的是灰暗的色调，才觉得整个冥界就如地底世界一样黯淡无光。可是没有亲身去过的人不会了解这些啊，冥使又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一一讲解。只能先抓到冥界再说，若不行职，就到无间炼狱去受罪。比起这个来，自然是当冥使划算啦。虽然身心已亡故，但是可以保留身前一切的记忆能力和样貌，其实跟活着也没有两样，换了一种生存方式罢了。”那小哥说。
    “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们会保留生前的记忆。那么当你们遇到了曾经相熟的人，甚至是相爱的人，你们会以私人的身份出手帮助他们甚至与他们见面吗？”南宫潇湘说。
    “完颜取命大人没有说错，你是个问题特别多的女孩。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对于没有耐心的人，会被弄得不胜其烦的。”那小哥说。
    “你跟我们说了这么多，应该是个有耐心的人，那你就告诉我嘛。”南宫潇湘说。
    “你的言语中带刺，还带着陷阱。如果我们冥使真的这样做了的话，我们所恪守的生死界限就被我们自己所打破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如果太过眷念于凡尘俗世的话，是没有资格当冥使的。这种事情，也是我们身为冥使最大的禁忌。简单来说，如果真的遇到生前相熟的人，我们是不会现身相见的。而且，每一位冥使所管辖的范围，都与自己曾经故去之处相隔千里之遥。基本上不会遇到的，就算真的遇到，那也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生死两隔，形同路人。”那小哥说。
    “我明白了，那我换一种问法。如果冥界赋予你一项任务，就是要你来取你相熟人的魂魄，你会怎么做呢？既然要断绝尘缘，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我不相信冥界会想不到。”南宫潇湘说。
    这话，终于让小哥皱起了眉头。既然要保留情感记忆，那样的事情，自然是十分艰难的抉择了。也只有经历了，才会有如此微妙的表情，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哥活了几百年，肯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道门中人被要求克己修身，但并非不能嫁娶。一切道法遵循自然，而婚配生育，就是一种自然大道。
    “你真的……特别会挑起人的伤心事啊。这种事情，不提也罢了。命中注定，修者不能找一个凡俗的女子，因为无法共同经历一段生老病死。只在各自年轻的时候爱得热烈，当她老去，容颜不再，而自己却还是年轻模样的事情。这种感情，是否还能始终如一呢。所以我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后来我悄悄回去过一次。那是在遇到完颜取命之后，他给我一段时间考虑，是否入职冥界。也就是让我，处理一下那些前尘往事吧。她那时候，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二十岁以后终身未嫁，以致到死之前都是孤身一人，无人送终。直到那一刻她也许还在等待，却不明白，等待一个不告而别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小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