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863章 铃铛

    南宫潇湘似乎又看到了左路遥的生机，这个提议似乎可行。而能够办到这件事的，自然也就只有完颜取命了。
    于是疯人院所有的目光焦点再度聚集在完颜取命的身上，锦少爷甚至跪下央求了。
    “我是可以救她的。但那样的话，百却这一击的力量，就会直接命中到擂台上。那巨大的力量波及，就连支撑整个擂台的植株也会轰然倒塌。那这整个会场的人，将要死去一大半。”完颜取命说。
    “你管他们作甚，现在重要的是救左路遥的命。”沈奥菲也同意南宫潇湘的提议。
    “我何尝不知道亲疏远近。但你想想，如果左路遥死了，我们也许可以想办法把她救活。再不济的，她也可以直接到冥界当冥使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如果擂台毁坏，死伤过半，那么比赛就将被迫无限延期。甚至可能就此爆发一场混战。我们能在四院逗留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还是经过冥界之主特许的。如果引发一场大乱，孰轻孰重的，你可以自行掂量。”完颜取命说。
    他说的虽然没有错，很有道理。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够理性思考的，大概就只有见惯了生死的冥使吧。
    不管怎么说，这唯一的机会是稍纵即逝的。就在商量的工夫，百却凝聚所有力量的最后一击已经轰然落下。这速度奇快呀，大概在那转瞬之间，在场也没有人敢于上场阻止。
    只不过，这最后一击的高爆发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巨大破坏。百却原先是被一股白色的气息覆盖着，随着最后一击的落下。白色的白虎妖气炸裂，整个擂台也顿时被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会场只是剧烈摇晃，没有崩塌。到底是百却的力量不够，还是左路遥作为这股力量与擂台之间的媒介，承担了大部分的冲击呢。没有人知道。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当中若有一人幸得存活，那就已经是这场比赛最大的意外了。
    胜负真的重要吗？有人会说很重要，比赛就有胜负。不见胜负的，那是玩闹。此时敢于涌上台去的，大概都把自己当作了收尸队的角色。而百却的力量在擂台上形成的气旋却久久不散，一般人还真的是难以靠近。
    迷雾散开，真相大白。左路遥躺在那里，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至于生死，还要查明了才知晓。百却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还活着。可他身上一幅完整的囚笼图已经初现，就是说，左路遥依然使出了画魂枪五式。
    “裁……裁判，还不上来读秒啊！”百却居然还活着，还在呼唤百却上来读秒。那也就是说，左路遥没死，只是昏过去，丧失了战斗力。
    裁判赶紧上台来查看，一摸，哎，还真有脉息！左路遥还活着，之不过伤得太重，肯定是不可能再站起来了。按规矩是要读十秒，百却现在的生命，怕是也要以秒来计算吧。
    裁判读完十秒，宣布比赛是百却取得了胜利，然后这场比赛就此结束了。其实很少有人注意到白毛巾的事情，其实比赛应该早就已经结束了。
    “是我赢了么？”百却气若游丝，问裁判。
    “是的，是百却大人您赢了，我也为您感到欣慰和高兴呀！”裁判说。
    “赢了就好。我总算是可以放下啦……”百却深深地呼出一口最后的白气。
    然后他就死了，是站着死去去。
    他死的时候，脸色蜡黄，如干枯的大地。双手像枯枝一样。有一句话形容人死之前的憔悴，叫油尽灯枯。没有亲眼见过，并不知道这种景象有多么骇人。他干瘪的，就像一句木乃伊。终于老态龙钟，最后的生命的尽头，也留不下一个熟悉的样子。可他到底是因为使用妖元玉碎生命竭尽而死呢，还是被左路遥画魂枪五式的最后一击杀死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就是争议主要集中的部分，一个人活着，而另外一个人已经死了，这胜负该如何判定呢？而道彦长老出面说了，之前疯人院已经投过白毛巾，算是认输了。所以这场比赛，是四院取得了胜利。
    胜利迎来的并不是欢呼，而是不尽的唏嘘。双方把各自的人员请下擂台，左路遥收获的是更多的关切。她虽然受伤很重，但是脉息平稳。似乎百却的最后一击，并没有对她形成伤害。而四院方面的人，确实成了收尸队。他们想要将百却请下台去的时候，却发现只稍稍一碰。他是皮肤和肢体就要散作灰烬，这没有带着笤帚簸箕，可不好收拾，也没有人敢擅动了。
    “道彦长老，人们可都看着呢。百却以死亡为代价赢得了一场比赛的胜利。你不管是出于任何程度上的照顾，代表着四院的脸面，也不能叫他死无全尸吧。”万劫说。
    “嗯，百却也不失为一个英雄，我当然要给他最高的待遇！”于是道彦长老亲自出马。使用空间的法术将百却的躯体包裹，然后慢慢移到台下，之后到四院安葬。
    百却赢来的，是现场热烈的掌声。他不愧为四院五妖仙，也无愧为妖族的一员。他以死亡证明自己，无论是勇气和爆发出来的力量，都足以让人称道了。虽然最后的过程显得有些残忍，不过左路遥不是也幸得生还了么。百却使用妖元玉碎之力，死亡是他的觉悟。那么左路遥得以生还，则是现场最大的惊喜了。
    尽管这种结果，让道彦难以接受。削弱疯人院有生力量的目的，终究是没能达到。好在赢还是赢了，这下四院和疯人院，终于又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
    眼下比赛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观众却久久不愿散去。他们是意犹未尽，或者是心中错愕。究竟在那一瞬间，那决定性的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南宫潇湘这才发现，左路遥的脚踝上。她从小戴到大的那串铃铛，不见了。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奇迹出现是左路遥的身上。回忆可以化作相思雨，也可以化作友情泪。最终，它却将化作守护未来的力量。
    但是左路遥已经耳目失聪了，她听不见现场的嘈杂，也听不见百却力量的轰鸣声。于是没有那么巨大的压迫感，她很平静。
    可是她在恍惚中，却听到了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那是左路遥的脚铃，可是左路遥在里面塞了东西，不让它响起。因为铃声会勾起回忆，左路遥害怕这种回忆。
    别人的回忆可能是美好的温馨的，即使是不堪的和痛苦，那也总算是有些东西。可是左路遥的回忆，却是一片空白，只有这清脆悦耳的铃声。
    左路遥在铃声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朝自己走过来，虽然左路遥没有见过他们。但是左路遥知道，那就是他们。只有父母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才会让人有一种恍然间想要跃入怀抱的冲动。
    左路遥忍住了，即使在梦里，她也是如此倔强。她想念自己的父母，同时也责怪他们为何从小就对自己不管不顾。
    他们走近了，左路遥才看清他们的样子。与想象中不一样，有些胖了。不是龙族战士的身材，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龙族的战士。也许他们就是分管后勤的，或者是厨子一类的角色吧。左路遥胡思乱想着。
    哦，我明白了！我这是死了吧，他们是来接我的。人们总是盼望着死后能与亲人团聚，这也算是实现了一个愿望。那就赶紧走吧，至少在一起生活熟悉，不再那么生分。左路遥于是也朝他们走了过去。
    恍惚中她又听到水声，原来是一条河，将他们之间隔开。
    只不过是一条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左路遥卷起裤腿儿。
    “小遥，你要做什么？别过来！这是忘途川，你再向前就是死亡，回不去的。”妈妈的声音，真的似是在耳边的轻声呢喃啊。
    “我过来找你们呀。反正我也快死了，可能我已经死了。百却的那一击攻过来，我可顶不住。”左路遥还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刚才在面对着什么。
    “傻孩子，你不会死的。该与你告别的，是我们两个。是我们已经走到了对岸，你回去啊，回去是活下来的路。”
    “可我真的很累了，我渴望的平淡生活，与我只有一步之遥啊！”左路遥不管了，她要卷起裤腿儿，涉水过河。不管再怎么责怪他们，孩子在见到父母的那一刻，眷念就早已经超过了所有的苛责。
    可是父母的影像却渐行渐远。他们在冲左路遥挥手，回去吧，孩子，回去吧……
    左路遥猛一睁眼，从梦中惊醒。百却的攻击就在眼前。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做那样的梦呢！
    此时铃铛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不像是来自于虚空。而是左路遥的脚铃，在喧嚣。原来那不是梦，这一串脚铃，是左路遥唯一的傍身之物，其中寄居着父母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