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安国公府,楚羽柔还心有余悸的对楚余音道:“五姐姐,幸好你没事···”
楚程音则一反常态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着的脸,还有凝着的眼,都在说着她的不高兴。
上了马车,念尔低声道:“人已经被德妃接回去了,不过没敢送回宫,只是安顿在了原来他住的那家客栈,周嬷嬷偷偷去请的大夫。”
楚余音点点头,问道:“那个杀手呢?”
“在安国公府的地牢里,镇远将军审问过了,不过仍然没问出什么来。”
没问出什么来,也就是说,那句他是萧家派来的话,是故意透露的。
“这萧涣,倒真是有点意思。”楚余音的拇指轻轻的碾磨着食指,唇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敢断定,这人一定是萧涣的人!可是念尔盯过萧涣,从前却从来没有发现有这样一个人——念尔的眼睛,不会错的。
同样,她也能断定,这人绝不是萧湛的人,甚至,也绝对不是萧家派来的,以萧湛的手段,做事情定然要万无一失,她知道他怀疑她的身边有个会功夫的丫鬟,如果是他派的人手,绝不会只派一个杀手单枪匹马的来刺杀她。更不会愚蠢的想要制造迷雾而抛出萧家。
“所以,那杀手的供词,其实是萧涣想要摆脱自己的杀人嫌疑,顺便将锅甩给萧家背咯?”念尔问道。
楚余音点点头,肯定了念尔的猜测。
忽然,马车晃了一下,接着,马儿便失去控制般疯跑了起来。
“秦二哥,发生了什么事?”念尔扶着车窗,尽量护住身子不让自己撞到楚余音,念雨则稳如泰山般将楚余音护在了身后。
“公主坐好了!”
秦如海爱马如痴,驭马驾车更是一把好手,好端端的,马怎么会受了惊不受控制起来?
楚余音看着晃动的车帘偶尔露出的街景忍不住皱起眉来,快过年了,街上几乎全都是人,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撞上什么人,叔父说不准又要被御史弹劾,他擢升的折子还没发下来···
马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驰,马车也越来越晃动起来。
秦如海将马车赶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胡同口,忙高声喊:“念尔姑娘——”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身影斜地里蹿出来,一掌拍在马颈上,马嘶长立,接着便是往墙上倒去。
马车的车身因着撞到了墙,所以只斜斜的靠在了那。
“五表妹可无恙?”
“表妹可无恙?”
不同的时间,相似的场景,如同一副画卷般,在楚余音的眼前徐徐展开。
那个总是喜欢穿着月白直?,长得明明像狐狸却又让人觉得温和无害的男子,葱白般的修长手指挑开帘子,人却站在马车外,温和而又守礼的道:“表妹受惊了吧?是我来晚了,天气热,快些下来吧!”
“五表妹受惊了吧?是我来晚了,天气严寒,快些下来吧!”
萧湛站在车帘之外,一只手握住了帘子边缘,只是隐隐掀开一丝缝隙,并没有逾越之举。
他还是这般,惯会做戏。
楚余音忽然觉得如坠冰窟,萧湛也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如果方才念尔出手将马制住,那她岂不是暴露了身边的丫鬟会功夫这件事?念尔如果暴露了,以萧湛的聪明,他很快就会明白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就是行刺二皇子的刺客秘密,到时候,只怕死在他掌下的,就不止是一匹疯马了。
“五表妹?”
她知道他最喜欢她什么样子,她见到他,最好是委屈如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瞪大了无辜的双眼哭泣。
在以前的时候,她确实会吓得六神无主,等到她拧着帕子哭的时候,萧湛原本自信的面上一下子就惊慌的不知所措了。
往后的日子,就算是萧湛后来有一次被行刺差一点丧命,也从未见过他再如那次一般慌张过。
楚余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混乱,抓着念尔和念雨的手,稳稳的从马车中走出。
萧湛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马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惊了马?”这句话,却是向着秦如海问的。
秦如海摇了摇头,只是皱着眉绕着马车走了几圈。
楚余音镇定的垂着眼,低声道了谢,又疑惑道:“萧家表哥怎么会恰巧经过这里?”
这胡同十分安静,看巷子口这么久也没走过一个人,想必是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了,萧湛这一经过,倒是偶然的十分巧合。
萧湛自然能听懂楚余音这句话的意思,于是笑着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我不是恰巧经过这里,我是跟着你的马车来的。你不是说,那刺客是萧家派来杀你的么?我怕一回杀你不成,萧家不死心,再杀一回,到时候可没有第二个镇远将军能救你,于是就跟着来了!”
跟着她?是了,若不是从出了府就跟着她,又怎么会如此及时的救下她。
楚余音抿了抿唇,低着头,声音又轻又缓:“萧家表哥说笑了。”却仿佛惊吓未愈。
萧湛故意走近了一步,低着头,声音沉沉的,仿佛就在耳边,“表妹怎么还是如此见外?救命之恩,不足以让你喊我一句湛表哥吗?”
温热的呼吸,在冷风之中突兀的烫人起来,楚余音一惊,忙后退一步,离萧湛远了些,她紧紧攥着拳,白玉般的面庞显得更加盈透起来,再抬头,却是一张娇俏又带着怒意的脸:“萧表哥可是要挟恩图报?”
萧湛轻笑出声,一张狐狸脸,却怎么看都是温和无害,显不出丝毫轻佻来,“现在不那么害怕了吧?”
楚余音一愣,紧绷的情绪似乎松懈下来,“让萧表哥见笑了。”
念雨眼睛转了站,故意用萧湛听得到的声音小声提醒道:“公主,咱们同曾老太妃分开太久了,若是不快些回去,只怕她老人家要派人来找了。”
秦如海原本一直盯着马车瞧,此时也凑上前来楚余音棠道:“小姐,此处在药王庙附近,离这不远处有两个车马行,小的这就去为您赁一辆马车来——”
楚余音朝着秦如海点了点头,又对着萧湛行了个礼,唇边的笑意端庄又诚恳。
“方才若不是湛表哥,只怕我们都凶多吉少了,表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待回府后定会禀明父亲,上门致谢。”
萧湛眸子闪了闪,再听不明白这主仆几个人的意思,他就是傻子!
“五表妹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连身边跟着的人都这么有意思!”他的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楚余音看着萧湛的背影眼瞳微缩,那双古井般的眸子,似带着笑意,可是细细的看,却又似全部都沉入水底,泛不起一丝涟漪。
惊马绝不是偶然,是谁能在秦如海的眼皮子底下做下这等事呢?是萧湛吗?还是萧氏?还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是萧湛为了试探她,方才马车还没到极限,他绝不会提前贸然出手!
那么是德妃吗?先前,便是德妃在她的马车上动了手脚,好方便萧湛英雄救美。德妃以为她做的隐蔽,可其实没多久便被秦如海发现了,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心中一直记挂着萧湛,对德妃这么做,就只有感激。
这一次,若仍是德妃做的手脚,此时她和萧湛还没有什么交集,不为了萧湛——难道是为了给萧涣制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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