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人,譬如容四小姐容梓欣,亦或是顾华采的三姐顾沅馨,仅仅是听过姬无命的名字,便不知晓其中缘故,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沈清悠不该不知道,姬无命从六岁便进了辅国将军府中,他的身体向来是与常人不同的。
也是以前在姬伯侯府中的时候受了亏待,姬家在大周乃至大兴都算是个大姓,府中人众多,如姬无命这样一个年少丧母,又深受父亲同嫡母厌恶的孩子,遭受的苦楚也颇多。
族里总有那几个不安好心的旁枝,又或是想要讨好姬夫人的下人们,没少给姬无命使绊子,就如吃食中下药这种事情,他没少遇到过。
不过也是幸运,每每都在病发前被姬伯侯派在他身边的下仆晏叔发现,然后救治,不过人虽是救了过来,却没有惩治下毒之人,故而人们反而变本加厉。
也是因祸得福,姬无命渐渐的竟也对这有些毒性的药产生了抗体,但是副作用也是有的,便是每每被下药之后都会变得神志不清,不认识任何人,双眼赤红,只想……杀人。
故而顾华采会说,容梓然面对的可不是失身这么简单,她要面对的,可是失命。
沈清悠明知道姬无命的身体中有这种毛病,却还是引了容梓然去,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去做。
可是容梓然性情向来也是温和的,如何会同沈清悠之间有了这种深仇大恨。
顾华采的脑中忽然攸的闪过一道光,问道:“华茵,按理说这些阴暗地里本该不为人所知的事情,三姐姐她们怎么着也该是私下里商量的,怎么会让你知道?”
若仅是容四小姐和她的三姐两个人,倒是有可能做出这样蠢的事情,沈清悠怎么会露出这样大的把柄给旁人呢?
她问罢便见顾华茵一脸迷茫的摇摇头道:“我也是不知道,许是她们没有注意到我吧……”
顾华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我晓得了,我们先坐一会儿吧。”
顾华茵明显惊住了,道:“姐姐,你不去救容小姐吗?”
她似笑非笑说:“如姬将军那样一个武将,我便是想救容姐姐,可不是要将我自己给套进去。”
遂坐到了方才的位置上,只顾华茵却是坐立不安,也不知是为容梓然担忧或是别的什么。
而顾华采却是看着顾沅馨原本坐的位置,如今却是不见了人。
暗想道,她这三姐也真是闲不住了,实是她如今分不开身,要不然还真就跟上去看一看,顾沅馨是去做了什么?!
若有所思的想着华茵最后一句话,沈清悠的谋算便逐渐明了了,可不是借着华茵的口,来告诉她,然后诱使她去,姬无命发起疯来,可是不择手段。
想她同沈清悠,也不过见过几面,仅是因为沈元堂,便能如此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一个同她毫无过节的人,也要对付她,顾华采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浑身发毛。
暂且按住不去想,反是思索起如今的困境来,不管如何,容梓然也是因她才有今日这一难的,便不是这样,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可问题是怎么救,她不可能冲动莽撞到牺牲自己的命去救容梓然,倒不是她的命有多珍贵,仅是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那么该如何……
顾华采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起旁边的裴欣然来,道:“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姬家的大公子也该来吧。”
与对姬无命人人避之不及的态度不同,姬家大公子姬伯海在京中很受闺中小姐们的喜欢,也很受长辈们的待见,现正任皇帝亲卫骁骑参领,负责保护明祯帝的安危,虽同是武官,但这品阶同姬无命相比是还有一定的差距。
毕竟姬无命靠的是实打实的军功,而姬伯海则是在家族避荫下,一步一步擢升上去的,这在同辈中也是姣姣者。
她们这个年龄,一点点不寻常的举动都容易让人多想,更遑论顾华采的口里可是堂而皇之的说出了一个男子的名字。
裴欣然道:“顾姐姐提姬大公子做什么,听人说姬大公子也是个方方正正的人,想来也该是喜欢端庄的女孩子呢。”
顾华采笑说:“你的意思是我不端方了,我倒觉得,同裴妹妹比来,倒是马马虎虎!”
“你就知道取笑我,若是容姐姐在这儿,定然会替我说你的。”裴欣然很是委屈的说道,脸泛青色,使得顾华采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心情才有些放松。
道:“何尝不是你先取笑的我,便是容姐姐在这儿,也只会更公正!”
既说到容梓然,不避免的心头便更焦灼一些,“你且快同我说上一说,姬大公子到底来不来呢?”
“好好好。”裴欣然有些促狭的说道,“如你所愿,姬大公子也在长公主邀请的名单内,不过因着要避裕和太子的风头,故而来的迟一些,不过看时间也快了。”
正说时忽然周围便躁动了些,寒暄的声音盖过整个梅园,顾华采看过去,来的一行人里皆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公子们。
裴欣然知道顾华采是前些日子才回来的,想着她可能会认不全人,很是有些热心的介绍道:“诺,看中间的那位,就是穿着月牙色衣服的,便是你方才提起的姬大公子了。”
顾华采循着看过去,来人眉目温润,同人说话时很是有礼,可看得出家教是很好的,又加上本身气质使然,很能让人生出些好感,倒是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姬无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由此可见,在不同的环境中生活,对人的影响有多么重要。
她点点头说:“倒是个好少年。”
裴欣然看她轻描淡写的点头,以为是害臊了,故意这般表现,还在心中偷笑了一番,又道:“姬大公子旁边的那位,可是庆国公家的独子冯至礼,因着庆国公家就这一根独苗,很是宝贝,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不过啊……”
她附在顾华采的耳旁说:“听好多人说冯公子喜欢男人呢,传得有眉有眼的,真容不得人不信。”
裴欣然虽是附在顾华采耳旁说的,可是那声音,却是原原本本的,半点没有消下去,隔的远一点便也罢了,近一点的,比如旁边的妙露公主,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甚是红了脸,低了头颅,仿佛被说的那个人是她一般。
到底是个薄脸皮的。
“哎呦!”裴欣然忽然一拍脑门道:“顾姐姐,我怎的就给忘了,姬家大公子可不就是姬三小姐的哥哥,我还同你一个劲的说,这不,更了解的就在旁边呢!”
顾华采也有些后知后觉的看向了姬如晦,她倒不是因着裴欣然的话,实是这误会大了,她打听姬伯海也是有缘由的,可是这缘由却是如今不能说的,只能由着裴欣然这般误会下去。
同旁边一头雾水,突然就被提起的姬如晦道:“裴家妹妹在那儿胡说呢,姬小姐切勿放在心上。”
裴欣然会心一笑,那笑中的意味赫然便是我了解……
“不过……刘家公子怎的还没到?难道是因为嫌弃丢人?”说这话的还是裴欣然,所谓嫌丢人便指的是前些日子被明姝公主给割了命根子那事。
顾华采忙捂住她的嘴道:“可别是生怕没得罪人,说不定刘公子就在你后边呢!”
裴欣然这才住了嘴,往身后看了看道:“哪里有的人?”
顾华采斜睨了她一眼说:“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同姬小姐说一会儿话。”
裴欣然意有所指的眨眨眼,道:“你去吧!”
顾华采便往姬如晦身边坐了坐,道:“姬小姐,先前因着事情突然,也没来得及同你道谢,如今却是得了空。”
姬如晦先是有些迷茫,不解顾华采说的是何事情,这般一回想,就该是陈丝意那事了。
“这不过是小事。”她道:“顾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我也是看不过眼,最见不得那种栽赃陷害的手段了。”
想来同姬伯海一般都是在姬伯侯同姬夫人恩爱非常的环境中长大的,姬如晦这般一开口便让人觉得正义感十足,甚是多了几分英气。
“不管如何说,姬小姐也是帮了我了,我同你道谢也是应该的。”顾华采这般说道,“不过我找你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却还”想拜托姬小姐,实是我有些事情要有求于姬公子,不过姬小姐放心,仅是些小事罢了,姬公子若是听了,不想帮我,也是应当。”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姬如晦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人的人,便也答应了,差人将姬如晦叫到了梅园外,很是有些幽静的小道上。
该是顾华采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个人人称诵的姬家大公子,当真是里里外外都透着文气,他一靠近,便是如今寒冬腊月,只觉得暖意融融。
姬伯海问道:“方才我听小妹说淑莲郡主有事需在下帮忙,倒不知是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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