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总是来的格外久一些,下了整整五日还不见停,也因着积雪太多,阻了本该于三日前便进入上京城中的西夏人士。
这一天雪刚刚停,顾沅芷携着顾华茵来到顾华采的淑玉斋中作客,大老远的,顾华茵便在外面喊道:“五姐姐,你快出来同我们玩耍。”
仔细看顾沅芷和顾华茵两人刚进了院里便你追我赶了来,到后来顾华茵被顾沅芷给追了上去,还耍赖在地下打滚呢。
顾华采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自然的有些诧异,不过一想顾沅芷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极为会做人的,要是有心同一个人交好,其实也很简单。
在顾府中,不给谁面子也是要给二小姐的面子的。
这才踱步下来,有些担忧道:“冬日里可不比寻常,尤其是如今,小心着了凉。”
顾华茵这才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道:“不碍事的,我身体好。”
顾沅芷道:“瞧瞧五妹是有多关心八妹,真是让我羡慕不已呢。”
顾华茵偷偷瞧了顾华采一眼,然后笑了笑。
顾华采却道:“若是方才倒在地下的是二姐,妹妹我也是要说的。”她说这话时可是理直气壮的,是会出言,只是真心与否就不一定了。
顾沅芷一听也是一滞,然后上前说:“真真没想到五妹原是这样好的人,又想起先前沈相听了那等子小人说的话,然后到我们府上,也是多亏了五妹妹才保全了我的清白,以前是二姐我对妹妹心存偏见,做了许多错事,今儿特地和八妹妹一块儿来,就是想给你道个歉,也希望你能原谅二姐。”
一番话毕,她潸然泪下,就差没有跪地以表诚意,最后还是顾华茵扶住了她说:“五姐,二姐姐在府中向来口碑很好,以前定然也是听了小人的挑唆之言,就如妹妹我一样,才对五姐存了偏见,也是真的感念五姐前些日子的救助,缠了我好久让妹妹同二姐一起来和五姐道歉,就是怕五姐不原谅二姐,二姐真是用心良苦你,你看......”
顾华采二话不说,扶起了顾沅芷的另一旁的胳膊,有些责怪的说:“难不成二姐以为五妹是那种心思狭窄之人,你我姐妹之间又不是什么仇人,也是知道二姐定然是被小人的从小挑唆之言,然后才离间了你我姐妹之间的情分,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二姐,二姐刚刚的话真是折杀妹妹了。”
顾沅芷僵硬的直起身,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顾华采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指桑骂槐,那从小挑唆她和顾华采关系的,可不正是她的母亲刘氏,然顾华采又是这样一番热情姿态,她的来意本就是要和她重修旧好,只得暂且不计较许多,然后笑着道:“就知道五妹是个宽宏大量的。”
顾华采回以一笑。
而这儿最最高兴的,无异于是顾华茵了,到底前些日子和顾华采修复了姐妹之间的情谊,也是将顾华采这个五姐当做是自己人,这会儿看见自己最亲近的五姐和府中最该讨好的二姐之间一片和睦,她的心里到底是欣慰的,随着顾华茵在府中,想是许多下人也会高看她许多。
顾华茵终究也是在顾府这个大染缸中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的,也有自己的算计。
顾华采只作一切都浑然不知的样子,华茵的心理如何她不肖想也能明白,让她费解的则是顾沅芷,这个二姐向来眼高于顶,让她相信顾沅芷当真是因为前些日子她的伸以援手而让她感动,故而来同她道歉,也是有些困难。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也看顾沅芷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这样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便一齐在顾华采的屋里用了膳。
中途的时候徐管家奉顾侯爷的命令过来传话,这位可是稀客,顾华采忙起来道:“管家来的正好,不如一起坐下用饭?”
徐管家道:“淑莲郡主客气了,奴才怎敢和主子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况且奴才来这儿也是有事情要说的。”
“管家不妨直说。”她应声往前走了走,虽然是如此微小的动作,却也让徐管家心中一暖。
在安平侯府为奴多年,每一次去各房里传话的时候,主子们都是待他不搭不理的,纵然他已经做到了管家这个份上。
而今顾华采不仅对他礼遇非常,还很好的考虑到了他的处境,不可谓让他不感叹,这位五小姐怪不得才进了一趟皇宫便能被册封郡主,感叹之余也不由的更加恭敬。
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侯爷让奴才告诉各位小姐一声,算算时间,这会儿西夏太子的队伍应该到了城门处了,也是想各位小姐平常在府里太过无聊,倒不妨去瞧瞧热闹。”
“嗯,以前常听人说西夏人长的极其恐怖呢。”顾华茵偏头有些好奇的说道。
顾沅芷道:“是有这说法,但还有人说这西夏的太子倒很是不同,因着他的生母也是咱们大周的人,好像还是以前大兴的公主,故而也是个很是俊朗的人物呢。”
顾华茵听罢便嚷嚷着要去看一看,顾沅芷也有此意,道:“就看五妹如何了。”
顾华采将徐管家送走,回来说:“听你们还没见到真人呢,倒一副很是懂得的样子,那西夏人总归也是人了,能和咱们有什么不同,反正我是没什么兴趣。”
顾沅芷听了同顾华茵使了眼色,顾华茵忙上来缠着顾华采的胳膊道:“五姐,我想去看看嘛,我们一起。”
顾沅芷也上前帮衬道:“既然八妹想去看,便陪她去看一看呗。”
顾华采在前面将她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也没说什么,道:“正巧也没什么事,便遂了你的愿。”
将午膳用罢,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里,稍加收拾才坐着轿子出了府里。
顾华茵以前在刘氏手底下,刘氏想着她年幼,又一向乖巧,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故而不曾多加注意,但也未曾怎样带她出去过,是以这一次算是头一回出来,相比顾华采和顾沅芷,很是兴奋了那么几分,一路上说个不停,恨不得眼睛现在就出去。
还未曾到了从城门到皇宫必经的长平街上时,小道上就已经很拥挤了,大多数民众听说西夏的太子要来这里,都很是好奇的到了街上看热闹来了,故而这轿子也是坐不成了。
不得已三人只好下来,黑压压的人群中间,突然多出了三个身穿锦缎,头戴帷帽的姑娘,很是显人注意。
顾华采有些担忧道:“一会儿我们定然要拉紧了手,避免走散,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华茵却看着街上穿着各异的人迷花了眼,压根没有听见顾华采在说些什么。
顾沅芷着实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但还是应了一声。
不过刚刚出了家里,便露出了真容,这样不情愿,为了引她出来,却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顾华采更想知道今日这一行,究竟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穿过这条小道,然后到了长平街上,因着有了官兵在街道中间协调,故而较之刚才,有秩序了许多。
也不过刚站了一小会儿,便有西夏太子引着他的护卫队进来,她们算是来的正好。
顾华采立的这个位置虽然靠后一些,但地势较高,故而还是能很清楚的看到外面。
更不论说那传言中极为俊朗的西夏太子刘裕,他穿着上好的貂皮大衣,头戴皮貉帽,许是因着有几分积雪在上,凸显出几分文雅之气,骑着高头大马,目光游移不定,很是有些不羁的模样,厚薄适中的红唇中不时荡漾着几许令人炫目的笑容,只是那笑不尽眼底,他目视前方,仿若这街道两边争着要看他的人不存在一般,透着几许满不在乎。
由此可见,这位西夏太子着实是有些自负的。
顾华茵不禁看直了眼,道:“那便是西夏的太子,看着同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样貌确实是极好的,比我们四哥要好看上几分。”
又道:“可是我并不喜欢他,显得好生高高在上的模样。”
顾沅芷笑说:“人家是西夏的太子,同我们世家中的小姐又是不同,以后也是要做一国之主的,高傲点也没什么,”转而问向了顾华采,道:“不知五妹觉得这位西夏的太子殿下如何?”
她浑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当是高高在上之辈,哪里是我们可以随便评论的。”她从这儿,姑且算是仰望着那位西夏太子,中间总共隔着十五个人,又加之眼前被帷帽遮挡着,虽只是薄薄的一层,并看不真切,但不妨碍她想象,他是如何的目中无人、高傲自大。
塞北草原上养育的人,总归是那样的英姿勃发,又透着对自己居住的地方无比的自信。
在他们眼中,大周朝,最最幅员辽阔的大周朝,却是透露着无处不在的拘束气味,很是有些不屑的。
眼下刘裕朝着自己身边的侍卫陈忠问道:“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达皇宫?”
陈忠道:“约莫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罢,想大周朝的使臣这会儿也该来迎接太子殿下了。”
刘裕粲然一笑道:“他们总是这样磨磨蹭蹭的,也是大好男儿,却像个女人似的,怎比我西夏的赤胆英雄!”便就是在大周朝的领土上,大周百姓的面前,他如此放肆的说道,半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后果,这份胆量,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顾沅芷不住的点头道:“西夏太子,果真同传言不同,这样的气魄,怕是许多未婚女儿心中的佳婿了......不知五妹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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