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采笑意停滞,仿若见鬼了一般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居然又提起这茬儿!
不过总归没像第一次时那样猝不及防,只带了几分疏离,她道:“时隔许久,我倒是不记得了。”
他无甚在意,“本王记得就好。”
她脸上红意未消,又带了几分恼意,纵然那人离开许久,她还是觉得气。
怎么每每遇到这人总会出了许多意外呢?
第一次时,她被人追杀,有生命之危。
第二次时,她从马车上跳下去,同样危险重重。
许是这人天生克自己吧!
然而却又每每遇到他,化险为夷……
往前走去,她抬头看去,那刻着“安平侯府”四个大字的牌匾离得她那般遥远。
又那般近。
她的双手紧紧的扣着衣角,长叹一口气。
时隔两年,她又回家了。
离家时她十三岁。
归家时她十五岁。
头发蓄长了许多,个子也长高了许多,脸却瘦削了许多……
物是人非。
从不谙世事到如今,她不会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
抬步向前,她眼神坚毅。
“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把奴婢等急了。”
耳边响起连翘的声音,那焦急不像作假,也唯独这么一个人了吧。
她淡淡笑道:“先进去再说吧。”
双福和澄庆异口同声道:“诺。”却心思各异。
也不怪,先前同乘马车时都晓得这是个亲和的主,同身为奴婢的她们也可以开玩笑。
然而双喜却晓得,若当真和善,她的姐姐也不至于落得一个死伤的下场。
她的姐姐正是双福。
眼下顾华采又这样疏离,只让人觉得不可莫测,行事便也更上了几分心,唯恐被人抓住错处。
顾华采从顾府正门而入,途经小花园,又穿过走廊,径直到了顾老夫人的寻芳阁,一路上行人许多,多是府里的丫鬟们,见了她都只作低眉敛目状,倒是有些尴尬。
料想她回来的突然,怕是府里的人都还没得到消息吧。
不过即使得到消息,依着二娘的性子,也不定会好上许多,她只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
早奉了顾老夫人的命令在外等候的胡麽麽看到来人,面上满是喜色,“这便是五小姐吧。”倒有些不确定,不过看到后面跟着的双喜和澄庆,顿时悟了过来。
“五小姐可是回来了,快随老奴进来吧,老夫人想你想的紧呢。”随即就引了她进去。
刚进屋里,一股暖气顿时弥漫全身,眼里有热气漫出,顾华采走上前去,恭身行礼,“华采给祖母,二娘,两位婶婶请安了。”
满含富态的顾老夫人被人围在中间,她穿着一身银红撒花大袄,因着笑意漫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戴着玛瑙福寿护甲的手朝她伸起,“可算是回来了,快起来吧,让祖母看看。”
连日里所受的许多委屈因着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像是要都给引了出去似的,顾华采眼眶瞬间变红,一时间都忘了动作。
“采姐儿,老夫人叫你呢,愣着作什么?”三夫人袁氏出口提醒她,又打趣道:“采姐儿定然是太想老夫人了。”
顾老夫人脸上笑意更深,和蔼说道:“这孩子,快过来吧。”
“欸。”她应道,很是恭顺的走上前去,任由老夫人打量,“真的是长成大姑娘了呢。”
这时二夫人林氏应和道:“可不是,就是这孩子,也太瘦了些,可别是受了虐待!”
二夫人林氏出身将门,性子向来耿直,最看不惯平日里荣国夫人刘氏仗着有一个太后姑姑整日里趾高气扬,向来逮着机会就讽刺个没完没了,现下倒是拿她说了事。
顾华采瘦削的小脸上现出一抹惊恐,连说“没有”,眼睛却是看向了刘氏。
依着刘氏尖酸刻薄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任由别人将屎盆子扣到她的头上呢?
果不其然,刘氏的眼睛扫过她,满含不悦,面上却是一片和蔼可亲的样子,“采姐儿别怕,真让有心人欺负了,给母亲说,母亲定然给你作主!”
当真是一副好母亲的样子,然而她的母亲可不是刘氏!
便很是不懂的问道:“母亲她自从进了佛堂以后就不曾出来过,又怎么会给我作主呢?”
这样一句看似天真的话语却让刘氏顿时大怒,这两年里随着侯夫人沈氏进入佛堂,她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然而在别人眼里,却已经胜似侯夫人了,久而久之,就连刘氏自己都要忘了,她不过是安平侯娶回来的一个平妻而已!
虽正妻同平妻都是妻,然而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心里发怒,却因着在老夫人面前,刘氏不得不作样子,只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以后我便是你的母亲,采姐儿这样生分作什么?”
顾华采何尝不知道,府里的庶子庶女们都是以“夫人”称呼刘氏,然而她偏偏不想!
这样一位天天算计着如何要她死的母亲,她可要不起!
“二娘说笑了,我的母亲尚还在世,我却叫别人母亲,岂不是不孝?况且我叫二娘也是叫惯了的。”她轻轻柔柔的说起,却很是坚定。
刘氏冷笑两声,“采姐儿好风骨!”
“行了,都少说两句。”老夫人淡淡说道,从手上取下她平常佩戴的玛瑙银圆镯,戴到顾华采的手上,“好孩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顾华采只觉得受宠若惊,这镯子可是她自有记忆起祖母就戴着的,如今却给了她,忙要取下,“祖母,这可使不得。”
老夫人将她的手按下,“就当是祖母送给你的礼物了,不许不收。”
严厉中暗含关爱,顾华采点点头,就见三夫人袁氏递过来的金镶珠宝蟾簪,“原先也不知道你要回来,一时匆忙,没得准备,这原是我同你母亲一人一支,凑成一对的,不过你晓得,三婶我只得了一个儿子,就都送给你了。”
三夫人袁氏出身庆国公府,同母亲自幼时起就交好,后来更是都嫁进了安平侯府,俱是低嫁。
不同于三叔和三婶两人感情甚笃,她的父亲娶她的母亲只是为了先辅国将军的权势罢了,不说在母亲三年无子后娶了刘氏,更是于母亲失去利用价值后将母亲赶去了佛堂。
她的父亲,着实是一个凉薄的男子。
眼下三婶送她的东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不论说,这个三婶,对自己也多有关怀,只含笑收下。
而后荣国夫人刘氏和二夫人林氏俱送了些小玩意,刘氏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她倒是乐意收下就是了。
眼看着天色渐黑,奉命去接她的李妈妈迟迟而归,且一脸肃然的跪到了老夫人面前。
“你这是作何?”老夫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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