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洞明那张苍白到可怕的脸,白天行第一次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重逾千斤。
他是想要维护洞明的,而然现在却发现,或许洞明并不需要自己这样的维护,一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也有洞明。
有人说,失去了些什么,总会得到些什么,洞明失去了很多,同样得到了很多,他已经有勇气面对一切,哪怕……心,很痛!
白天行明悟了,他转过头,看着刘德,无恨亦无怒,表情平静的说:“好!你说吧!”
“扑通!”
刘德突然双膝跪下,白天行通过肩膀上的力道感觉到,洞明的手在那一瞬间抓的很紧很紧。
沉默,沉默到难以呼吸!
这一次,并不是所有人都齐心一致,有戊鼎观的门徒忍不住这压抑的氛围,迟疑着开口:“刘……德,算了吧!”
“不!不能这么算了,我要为戊鼎观负责,传承了两千年的戊鼎观,不能就这样毁了,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刘德果然一如既往的顽固,生硬的拒绝了提议。
他是那样的让人痛恨,痛恨他的坚持和固执。同样,他是那样的让人钦佩,钦佩他的坚持和固执。
不畏死,不贪生,不因众志移。
说起来简单,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有几个人?哪怕白天行也做不到,就像他希望洞明接任戊鼎观观主之位一样。
但是,白天行明白,正是因为有刘德这样的人,戊鼎观的传承才不会垮,因为这是一个传承的脊梁,你就是将他一寸寸的敲碎,他也会笔直的挺立。
洞明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身遭的黑雾翻滚的更加剧烈,眼眸中的火焰跳跃不休。
刘德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跪在地上生硬的问:“洞明师兄,听说你带走了戊鼎观的所有传承,是吗?”
这没有什么好抵赖的,洞明点头道:“是的!”
刘德好似真的没有情感,像是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的说:“那请洞明师兄归还,这是我戊鼎观的传承,理当完璧归赵,然后转交给下一任观主手中。”
这一次,洞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艰难的点头道:“好!”
这一刻,恐怕他也不舍吧?毕竟这几乎是每一个真传毕生的追求,洞心为了观主之位能够做出弑师烦疯狂举动,洞明就算是看开了一切,但他决定交出代表着正统的传承,那一刻,他心情如何复杂必然无法用语言描述。
听见洞明同意了,刘德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整个人身上都多了一股活力。
刘德跪在地上,郑重的低下了头颅,表示尊敬,然后才说:“洞明师兄!我最后请求您一件事情,请务必答应!”
很多人都不忍心的别过了头,洞明为戊鼎观做出的牺牲,他们都看在眼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受害者。
如今,为了戊鼎观逼迫一个受害者,一个自愿为戊鼎观奉献了自身一切的受害者,逼迫他放弃一生的追求,放弃唯一的……身份,实在是太残忍了。
戊鼎观,只有一个刘德,但是却不止一颗良心,终于有人压制不住内心的悸动,火热的心脏之中流淌着火热的鲜血,火热的血液让他猛的冲出来,大声道:“够了,刘德,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不会同意!”
“跟你没有关系!”刘德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来人气急,伸手就抓住刘德,想将他拽走。
“走!走啊!你瞎了眼吗?洞明师兄做的你难道看不见吗?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混蛋。”
这个时候,不止一个人受到感召,纷纷站了出来,表示对洞明的支持。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或许他们有不同的看法,或许他们也不支持洞明接任观主的位置,但是他们同样看到了洞明的付出,就算是要有所牺牲,也不应该在现在,不应该用这种办法,逼迫一个深爱着戊鼎观的受害者。
这一幕,看的很多后来才加入戊鼎观的修士目瞪口呆,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曲折了,如果说前半段他们恐惧于白天行的强大和嘲笑于事情反转的笑话,那么后半段却见证了什么叫做传承,什么叫做感动和震撼。
无论是戊鼎观众人面对白天行压迫之时的无畏,还是洞明孤身赶来救人的决心,亦或是刘德的坚持,以及悍然一跪的逼迫。
甚至,戊鼎观众人的团结一心,以及现在的群情激奋。
这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的闪光,耀眼的人格魅力让人为之惭愧,同样的心生向往。
人,总是向往美好,尤其是自己没有的。
这像是一颗种子,悄然种在了那些人心里,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发芽,但是一旦有种子破土而出,就会生成一颗参天大树,戊鼎观也会多了一个像是刘德这样的脊梁。
白天行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那种冲击几乎让他过往的世界观重新塑造了一遍。老实说戊鼎观现在他眼中已经不算什么,但是这一刻他却第一次升起一个念头:或许,我当这观主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转瞬之间,他就将这个念头抛去,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戊鼎观有足够的魅力,甚至让他甘心困在这里。
“真是可怕的凝聚力,果然能够传承千年的势力,哪怕再弱小也有不可小视的地方吗?”白天行知道,这就是如今的玄鼎宗所缺失的东西,甚至或许会缺失很久,这就是需要他努力的去弥补,去学习。
虽然不忍心,虽然他也希望刘德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看着刘德真的要被拉走,白天行却不得不出手。
因为,洞明已经在颤抖了,他僵硬的身子止不住的轻微抖动。
看到了同门的态度,对于洞明来说已经够了,他的最后一丝不甘心也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现在,哪怕是叫他立刻死去,他也愿意,只要戊鼎观……一切安好。
所以,白天行领会到了洞明的心意,他也必须违背自己感情的选择,帮助他完成这卑微的愿望——听完刘德的诉说,然后放弃一切,从此生活在黑暗不可见的地方,默默的为自己曾经的最爱和寄托……祈福。
“够了,你们都住手,让他说完!”白天行一句话就让一切都暂停了,然后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之中,痛苦的说:“让他说,让洞明自己做决定,这是他的……权利,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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