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沈九》第150章 金蝉脱壳

    葫芦庄那边正紧锣密鼓地重建赛金花的老房，汪四奶奶一边暗中转移分散自己的财产，一边不动声色的和汪家大少爷周旋，时不时还要应付周禄那边的敲诈勒索，恨不得一个人拆成几个人来用。
    汪老爷看出了自己大儿子和爱妾的较劲，心里很想做点什么主持大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轮本事，十个大儿子也赶不上一个四奶奶，可是谁让那个是儿子啊！汪四奶奶再能干，也可惜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若是这次把大儿子的脸给打了，以后家里还得乱成什么样？
    汪老爷叹息自己没能多生几个儿子，大儿子不中用，小儿子又太小，看不出来中不中用，无论如何，这个家将来都全是大儿子的了。抱着这个心态，汪老爷便装聋作哑，任由两个人在家里斗法，自己只当看不见。
    “四奶奶，咱们还是早些一走了之吧！”汪四奶奶的贴身丫鬟气愤愤地说：“这个家里呆不得了！全家上下，谁不是享咱们奶奶的福，如今钱赚够了就来过河拆桥，由着大少爷胡闹！”
    汪四奶奶微微一笑：“现在还走不得。”
    “为什么？”那丫鬟忠心有余，智商不足。
    “你傻呀！”汪四奶奶多年来的臂膀婆子笑着道：“现在走，他们估摸还要天涯海角地追上来，怕是以为奶奶带走多少金山银山，等时候到了走才是一了百了！”
    汪四奶奶赞许地看了那个婆子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笑了。
    正如汪四奶奶所说，汪家大少爷没几天就等不及了。
    他做梦都想着独吞汪家的财产，可是汪四奶奶的手太狠，下人又都只服她，他身为汪家正经主子居然怎么都插不下店铺的手，气得半死。好在他搭上了见钱眼开的周禄，商量着一起弄垮汪四奶奶，把她净身赶出府去。
    在汪家大少爷的里应外合下，并在汪四奶奶的有意操纵下，汪家的店铺倒了七八成，剩下的几成也是苟延残喘，一直往里面赔钱。事情闹得这么严重，就连汪老爷也不能装傻了，他叫齐所有人，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分辨清楚。
    “这都是怎么回事？！”汪老爷恨其不争地看着大少爷，心里非常不痛快。这家将来都是他的，四太太辛苦赚钱最后不也便宜了他？为什么这个臭小子就是这样急性！
    “父亲，你看我做什么？家里的事情不都是四奶奶管着么。”汪大少爷耸耸肩，一脸幸灾乐祸。四奶奶这个老不死，叫她早点把家业都交给自己，她非不听，给脸不要脸！
    汪四奶奶长叹一口气：“我管？那也得我管得了！姓周的贪婪无度，我辛辛苦苦和他打马虎眼，架不住家里出了内鬼，账本儿都让外人知道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你说谁内鬼呢？”汪家大少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跳了起来：“今儿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汪四奶奶面不改色：“我还想知道是谁呢，别人都不知道，唯有大少爷这么激动，难道你知情？”
    汪家大少爷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中了计，脸红脖子粗得想要和汪四奶奶吵架，被看不下去的汪老爷拦住了。
    “行了，都给我闭嘴！”汪老爷气得差点中风，他看着自己不中用的儿子，半天才说道：“如今年成不好，生意难做，铺子开不下去就关了吧！好在咱们家还有些田地，暂时够吃喝。”
    汪家大少爷得意洋洋道：“爹，这个你不用担心，叫我开铺子就行了！我比她有本事多了。”
    汪老爷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大太太赶紧给他拍背顺气，顺便骂了大少爷一句：“你爹说话，你少顶嘴！这个家还没轮到你当。”
    大少爷瞪着眼睛看大太太，心中暗骂不已：老东西，等我当了家，我娘才是大太太，你滚一边儿去！
    汪老爷万般无奈，谁让这么蠢的儿子是自己生的呢？他硬着头皮对汪四奶奶说：“你把账本什么的都交上来吧，咱们对对账，该收拾的收拾了，然后再多买些地，总能撑过去。”
    汪四奶奶有些犹豫，大少爷抓住这个机会大声道：“爹，四奶奶当了这么些年的家，怕是账本有些不干净，才不敢交给你！”
    “你！你胡说……”汪四奶奶故意表现得不够强硬，大少爷自以为抓到了汪四奶奶的痛脚，越发得意了：“你少狡辩，有没有问题我们把你的房里查一查就知道了，来人啊，把四奶奶的房间里所有账本和可疑的东西都交上来！”
    汪家大少爷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以说他一直以来就等着今天这一天！
    大少爷一声令下后，顿时有几十个如狼似虎的家仆冲入了汪四奶奶的院子大肆翻检，汪四奶奶一副面色惨白站不稳的模样，汪老爷看到这个场景心里也非常难受，呵斥道：“混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了，长辈的院子也敢随便搜！”
    汪家大少爷斜着眼睛道：“爹，她就是仗着你一直这么宠她，才做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胡说八道，什么见不得人？你知道她这些年为了咱们汪家受了多少累吗？没有她，哪来你吃香喝辣！”
    汪老爷对着大少爷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汪四奶奶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只是，太迟了。
    果然还是儿子最重要，不到这种时候，他也不会站出来为自己伸张正义。汪四奶奶闭上眼，掩盖了眼里的自嘲和心酸：相伴这么多年，所谓的宠爱，还是抵不过香火后代呵！
    “什么吃香喝辣，是她吃肉，咱们喝剩汤，还喝得喜滋滋的！”汪家大少爷冷笑道：“爹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中饱私囊了多少钱……”
    就在汪家大少爷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所有人都并没有注意到，汪四奶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大少爷！”带头搜查的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话。
    “搜得怎么样？东西呢？”汪家大少爷迫不及待地朝对方身后看去，没想到居然只看到一个装了一半的箱子，箱子里面放着可怜兮兮的一些东西，有几套衣服，一点碎银还有几根发钗，其他的竟然什么都没有。
    不止汪家大少爷愣了，汪老爷和其他太太们也愣了，这就是汪四奶奶的全部身家？
    “老爷，我来汪家这些年，多亏你对我一直照顾，才风风光光地活到了今天。”汪四奶奶从容地走出人群，款款对汪老爷下拜：“如今我人老珠黄，精力不济，再也不能为你带来万贯家财，还得罪了将来的当家大少爷，请你让我出家为尼吧！”
    汪家大少爷难以置信地大吼道：“不，不可能！钱都哪里去了，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汪四奶奶的声音陡然变得极为尖利，她猛地冲到汪家大少爷的面前，一步步将他逼得后退，也不敢直视她：“我在汪家这么多年，享的福都是面上你们看得到的，吃得苦全是你们看不到的！你怀疑我贪了汪家多少钱，今天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搜，搜出东西我一根绳子吊死还你们，搜不出来，别怪我拉下老脸鱼死网破，大不了让周禄那个贪得无厌的老鬼把咱们家都吃光，大家都讨饭去！”
    汪家大少爷心虚不已，嘴上还逞强：“你……你肯定是藏起来了！”
    “我藏到哪里去了？你倒是给我找出来，我还想要知道呢！”
    汪老爷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孽畜！还不快向四奶奶赔罪？”
    “算了！”汪四奶奶跪在了汪老爷面前，哭着道：“老爷，你就放我走吧，这个家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汪老爷看着老妾哭泣的脸，又看着大儿子愤怒不甘扭曲的脸，想想将来，只得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你……就走吧。”
    汪四奶奶走的时候，汪家大少爷死死地看着她带了哪些东西走，汪四奶奶也不避讳他，特地把东西一样样打开给他过目：“大少爷，这些不过是几件女人衣裳，你不会要我光着身子出去吧？”
    汪家大少爷狠狠地看了她手里的东西几眼，但的确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吩咐人去检查马车：“去，把车里车外都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要放下！”
    汪四奶奶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搜，时不时还提醒几句哪些地方忘记检查了，当然结果是一无所获。
    “算你狠！”汪家大少爷彻底放弃了，怏怏道：“咱们走！”
    “慢走不送啊，大少爷。”汪四奶奶讽刺道。汪家大少爷狼狈不已，头也不回地带着人离开了。
    一行人彻底消失后，汪四奶奶在两位心腹丫鬟婆子的搀扶上坐上了马车，原本带着笑容的脸顿时变得冷漠阴沉起来。
    “汪家真是没有几个有良心的人！老爷病了动不得也就算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送咱们奶奶的。”
    “肯定是怕得罪大少爷呗。”
    “别说了。”汪四奶奶忽然浮起笑容：“走吧，去葫芦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