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苑苏澈》第125章 圣君何难得

    掐指一算，距离宇文天佑出京已过去整整十日，百里清苑除开忙于准备年关晚宴一事，便是心系那些个灾民的安危，但她始终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而后成为皇后更是受到万人爱戴从未吃过那样的苦，所以还不能真的体会灾情。
    另一边宇文天佑沿途瞧着大雪连绵，好些个农户丢了住所，所有的青菜地被大雪完全覆盖，甚至还有被冻死的人家，这还是在距离京都不远的地方都是如此令人心碎，再偏僻点的地方岂不是更为荒芜？
    所幸的是，据诸位县官传来的折子，并不是每一处地方都被大雪天给困住，只是今年不知为何，素来只是下下雪早就一番美景的地方反而造成了雪灾，尤其是以京都为中心散开的好几个城口，灾情最为严重。
    本是天灾无关人祸，但总有人喜爱拿这些老天事情来制造谣言，又正值新皇入京不久，新政推行不过短短数月，不同的人便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胡乱进言，在宇文天佑身旁你争我夺毫不客气地辩论也就算了。
    更有甚者不少传言说是新皇本是人臣，却在此时选择登基，大逆不道，惹怒了上天。
    自大康历代以来便奉行“天人合一”的观念，本是上层拿来糊弄和约束底下的子民，以避免民乱，却不想这时候变作了众人对天子的讨伐，随着大雪不断的累积，灾情丝毫不见有缓解之势，民间的谣言便是愈传愈复杂，好些人到死的时候还在怨恨着这不合时宜登基的皇帝。
    “朕不信天人那一套，但是尊重民心民意，爱卿你觉得，朕是否做的不够好？”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口口声声说着要推翻朕的朝政呢？宇文天佑沿途将那些个传言也基本上听得分毫不差，在有灾情的时候，官兵是无法镇压住流言的，这是自古不变的规则。
    祁少泽就站在宇文天佑的身后，二人各披着一件裘衣站在个小山头，山下是正在修建临时容纳灾民住所的将士们，他们中间有好些还是宇文天佑特意调度来的皇宫禁军，有些则是自发而来的百姓，还有些，是各家官宦为了讨好宇文天佑争个名头特意派来的府中的下人们。
    他们所在的山头不算高，恰巧可以将底下的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祁少泽的目光越过宇文天佑的肩头向下看去，摇摇头答道：“一人做事是否是好的，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评判清楚的，陛下这么问，不就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吗？虽说不知道后人和百姓如何评价陛下的作为，但是微臣认为陛下绝对是微臣见过的最负责人的君主。”
    可惜管理一个国家的方法不是仁心仁政就可以的，还必须得看准时机，后面的话，祁少泽没有说出来，在他看来，宇文天佑在朝堂上面颁布的命令都显得有些仓促，操之过急便是宇文天佑最大的缺陷。
    根基尚且不稳，又有大臣从中作梗，何必急于创造傲人政纪？这些，都成了路上的踢不开的绊脚石。
    “行了，恭维的话无需再说，爱卿可知道为何朕总是喜爱同你私下探讨事宜，不就正是因为平日里那些个大臣说来说去也都是些奉承的话，但是你不同，你总是能够有独到的见解给朕最透彻的分析，而且，从来不会同朕虚以逶迤，这是朕最欣赏你的一点，你应该知道，朕此刻想要听到的话可不是你方才那些。”
    大抵是这一次的出行将宇文天佑的积极性彻底地打击了一番，说这话的时候祁少泽明显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怅然若失，本是意气风发，却徒添丝丝失落，同往日金銮殿上的威武君王相差甚远。
    能够见到宇文天佑这一面的人并不多，祁少泽很清楚这一点，本想着糊弄过去，但闻宇文天佑如此交心之言也忍不住感到动容，双手作揖之后，回应道：“若是微臣直言，陛下可愿意给微臣一道特赦令？”
    “自然，朕何时会因为你的进言便责怪与你的，直说便是。”宇文天佑回过头看着祁少泽，忽然想起了百里清苑，才发现原来这两个人如此相似，难怪自己能够如此快速地接纳祁少泽，大概就是因着他身上同百里清苑类似的特质吧。
    只是百里清苑身为女眷，道理虽懂，但不一定能够很好地表达出来，相对来说，祁少泽有更好的说话的机会。
    在得到应允之后，祁少泽缓缓表达出自己的看法：“依微臣之见，陛下的确做得很好了，满心为民着想，有雄心有报复，也丝毫不畏惧大臣的阻挠，可是有一点是陛下目前最大的缺陷。”
    “朕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推行新政的确操之过急，但是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若是不快一点推行，朕怕是看不到天下大同的情况了。”宇文天佑在心里想，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这天下不分权家玄家，要百姓安居乐业，叫政治清明，但是有生之年能做的事情的确有限，难免着急了些。
    “可是陛下可曾想过，越是急切反而容易出现披露，如今大臣从政积极性不高，表示对新政的反抗，因为那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百姓那边，也还有很多人没有体会到陛下您的苦心。所以新政一事，可以放缓一些，来日方长，陛下怎会担心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呢？”祁少泽的话可谓是字字珠玑，叫宇文天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山头有寒风吹过，宇文天佑将自己想要咳嗽的欲望压制下去，复而才能淡定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朕的身体大概没有你们所见的那般健朗，幼时母上犯险生下朕，自出生以来朕的身体便不如旁人，借此父亲才会时刻督促朕习武。”
    细小的雪花又开始在天地间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宇文天佑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叫祁少泽心惊的同时也看出了他言语中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