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苑苏澈》第33章 透风之墙

    苏辙赶来天瑰殿的同时，绾袖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脚步匆忙，生怕自己被什么人发现的样子，眉眼间净是担忧。
    许是从未做过这样胆战心惊之事，绾袖心中害怕，走着走着也没瞧见脚下的石子，差点被绊倒，幸好反应及时勉强站稳脚跟，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四处张望之后才往天瑰殿相反的方向走去，翠绿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假山之后。
    这边太医前来为将军夫人瞧病，本该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但碍于男女有别，又不想让宇文天佑知道风声，百里清苑特意让苏澈从侧门而入，夏意一路领着他穿过回环复杂的长廊，身上出了身薄汗才终于见着了百里清苑。
    还是记忆中那般的美妙身姿，但是苏辙敏锐地察觉到百里清苑有些消瘦的脸颊，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子心疼，眼神正好与百里清苑撞上，身份悬殊只好尴尬避开，恭敬朝对方行礼。
    “苏大哥不必客气，你我二人本是相识，再加上此番见面是私下交流，这么繁琐的规矩就给忘了罢。”百里清苑让人备好茶，端到了苏辙的手中，“你们都下去吧，让苏太医好好为本宫诊脉。”
    “是。”就属夏意最明事理，微微垂首，带着一群侍女走出房间，还细心回身替二人关好门，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待抿了一口清茶之后，苏辙才开始问：“娘娘今日特意召见，可否是因为朝中局势？”他是顺府之中与权家联系最紧密的人，没有之一，当然知道百里清苑见自己到底是为何事，但一想到那边发生的事情，他就止不住叹气。
    试想，谁忍心告诉这个才不过十七岁的女孩那样残忍的事实呢？
    可话题，总该由一个人来捅破，所以苏辙决定自己来做那一个“坏人”。
    “苏大哥应该知道才是，我在这瑶宫之中没有多少亲信，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妾室也不净是可靠，将军又将消息封锁得严得紧，只好从大哥这边寻找半点消息，只是……”清苑从苏辙的神色中看到了不妥和担忧，就知道事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愈发糟糕了。
    “只是大哥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百里清苑还是镇定地坐在主位之上，凤钗银簪看起来那般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还是坐得笔直，仿若一根笔杆子在苏辙面前自有风骨。
    只是她偷偷捏紧衣袖的左手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她的伪装好像退步了不少。
    苏辙放下茶杯，叹息道：“苏某来顺府本是答应一人护公主你周全，在必要的时刻将你带出泥潭，但是如今形势紧张，怕是要身不由己了。”
    那人，不就是一直爱着百里清苑的那人么？苏辙想起自家的好兄弟，多少有些惋惜，这边顺府将军同正室夫人夫妻和睦的消息越传越远，终有一日，那人也会听见，终归会伤心。世间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有多少美人泪是英雄冢。
    “罢了，苏大哥今日的话我大致明白了，不用多说，只要让我知晓皇兄还能够撑多久就行。”百里清苑本是已经做好准备，却不想当真听到苏辙那低沉的语调之后，她的所有心理建设都溃不成军，不忍心亲耳听到糟糕的消息。
    但是避不开这个结果，苏辙知道，在百里清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绝望，可是他再心疼也不能给清苑一个十分满意的回答，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呈作揖状，膝下却是已经径直朝着清苑跪下。
    “公主赎罪，苏某接下来所说的话不是您愿意听到的，但是……”苏辙看向百里清苑，目光清澈但也情绪复杂，“但是作为朝中一员，苏某有这个义务将事情原本讲述于您听。”
    “但说无妨。”百里清苑仿若被人摁住了心脏，连带着呼吸也不顺畅起来，精致的妆容和五官此刻也失去了生动色彩，隐隐透着一股绝望。
    从苏辙跪下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就已经被斩断了，如若不是重要之事，苏辙没有跪下的必要，果然，耳边传来苏辙的嗓音——“圣上怕是撑不住了，前日京都传来消息，圣上已经昏死五天，如若没奇迹发生的话最多再撑不过三日……”
    “够了！”
    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此刻爆发，百里清苑打断苏辙的话，面部表情差一点没有控制，瞬间苍白下来的面容仿若一夜凋零的花儿。
    回想近日宇文天佑“无事献殷勤”的行为，百里清苑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手中已经溢出了冷汗，紧紧的抓着，手心一片寒凉。
    若是……将军当真只是想要安抚住她才……不不不，百里清苑摇头，试图将这些猜测甩出自己的脑袋，可效果不佳，她的思维不可抑制地朝着最坏的那一面思考过去，由不得她不相信。
    那么刚才內侍所传的“朝中急报”是否就是皇兄薨的消息？
    百里清苑不敢细想，终归没能够稳住情绪，一下子站起来，宽大的衣袍不小心晃到了桌上的茶杯，将其绊倒在地，发出清脆到刺耳的声响。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夏意刻意提高的音量，呼喊着：“参见上夫人，娘娘正在受诊，请您稍等片刻。”
    这是给百里清苑和苏辙的信号，再明显不过。只是高慧儿怎的在这个时候忽然造访？百里清苑奇怪得很，看了看苏辙，示意他起来，二人迅速摆好手诊的姿势，对外说道：“夏意不得无礼，让上夫人进来。”
    一个“让”字，叫高慧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朝中本是重礼节，百里清苑素日里冷清高傲一点也就罢了，此时不唤她一声“母亲”，更不说一句“请”，在高慧儿看来分明就是大不敬。
    这便是清苑刻意所为，正巧她今日心情不好，高慧儿自个儿撞到枪口上面来倒也正好让她解解气，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