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起伏着,像一潭幽深的水,泼墨似的写意。但是身处其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服,更多的是彷徨、畏惧,以及深入骨髓的冷。
萧枫之前完全想象不到山上的夜晚是多么寒冷,就算是自己抱着白金圣鹿棍在山上跟“电人”躲猫猫的那晚,也没有今晚的这种寒意。
或者说,两者完全不一样。
那天晚上是下着暴雨,在山林里逃窜,更多的是身体的疲惫,不堪重负的虚弱。而今晚,即便是个爽朗的夏夜,但其中的寒意却完全没办法用身体去抗衡,因为它直接进入了你的心灵,甚至是灵魂的深处,在那里扎了根。
独自穿行在这般的山林里,萧枫没有感到后悔。他洗完澡后,换了干净的衣服,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躲过打瞌睡的秦家保镖,逃进山中,甚至连白金圣鹿棍和魔法书都没有顾得上。
或许萧枫只是想独自出来散散心而已,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但是真是这样?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继续呆在那个不属于的地方,做着那些没理由的事情。
萧枫继续走,拉开了挡路的低枝,却被反弹的树枝抽了一下,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要逃出来做什么,他还没想到那么多。
对的,逃出来后,当自己独自一人,那个地狱使者应该就会找到他吧。
“与地狱的友谊,真的可靠吗?”萧枫突然对自己问了一句,等待手臂上的疼痛感消失,随后而来的是一阵凉意,似乎夜风吹得更凶了些。
继续往前漫无目的走了一会,萧枫突然发觉了不对劲。
黑暗的密林中,有第二个脚步声。
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跟我走吧,主人在等你。”
声音来源于前方的阴暗,萧枫停住脚步,睁大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觉出那里应该是站着一个人——实际上看到的只有一团跟树影混在一起的黑影,依稀可辨人形。
那团黑影动了,走到了更近的地方,并且打开了手电筒。
这突然的光亮着实让萧枫吓了一跳,但是也让他看清楚了这团黑影。黑礼貌、墨镜、黑西装,露出的皮肤是暗红色的,应该就是地狱使者的手下了。
黑衣人似乎是看了萧枫一眼,因为无法确定墨镜后面的眼神究竟是怎么样的。总之他没说一句话,握着手电筒转身就走,看样子是要带路了。
萧枫收够了寒冷和黑暗,此时虽然依旧寒冷,但是至少有了点光。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夏夜的密林当中。萧枫开始感觉前方的路越来越难走,因为自己总要拨弄杂乱的枝桠才能继续前进,而双腿也是一脚深一脚浅,跟喝醉了似的。
很奇怪的是前面的黑衣人似乎不受影响,只不过一直把控着速度,让萧枫可以轻松跟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两人走出了密林,进入一片空地,这里头顶的树叶稍稍让出了一片空隙,让星光可以照进来一些。
空地上站着四个人,其中有三个黑衣人,还有一个背对萧枫的,看起来就是地狱使者了。
带路的黑衣人鞠躬行礼,说了一句“主人,带来了”,随后收起手电筒,加入了三个同伴的行列中。
“你来了。”地狱使者没有回头,嗓音依旧那么迷人。
“对不起,迟到了。”萧枫再次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很奇怪的是,地狱使者似乎总能理解萧枫的无厘头,而不会去问“什么迟到了?”这一类的问题,只是理所应当地跳过了与萧枫对话中的“断片”。
地狱使者转过身,即便是如此的黑夜,也能让人感觉到他那张帅气的脸庞,仿佛那本身就是最璀璨的星辰。他开口,带着笑意,像是对一个老朋友说道:“好久不见了。”
萧枫回应:“也没有多久。”
地狱使者嘴里发出了吱吱的声音,表示不认同,然后他漫步,往萧枫走来,边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否?”
“你古文逊爆了。”萧枫吐槽,“还有,我总觉得这句话是用来表示男女相思之情的,用在我们身上不合适。”
“哦?”地狱使者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快撞上萧枫,迫使萧枫后撤让开,否则就要亲嘴了。地狱使者说:“那么,用来形容我对圣女的相思如何?”
萧枫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道:“那就更不对,你跟圣女压根就没见过。”
“闻其名,仰慕之极,望引见。”地狱使者像个电视剧里的古装美男似的,腔调十足。
这下轮到萧枫搞不懂对方到底在干什么了,这难道是证明了中二是会传染的么?他晃了晃脑袋,试图从古装剧的情节中脱离出来,然后说道:“好吧,我认输,今天来是想跟你谈正事的。”
“我们一共就谈过两次——连今天算。”地狱使者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有点不满,“难道我们上一次谈的不是正事?”
萧枫决定单刀直入:“你听说过‘凯雅’吗?或者‘第一黑暗骑士’?”
地狱使者愣了一下,好奇地打量了萧枫一番,才沉着嗓子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突然就想问问。”萧枫并不打算说明自己的情况。
“我知道,但为什么要告诉你?”地狱使者说。
“圣女。”萧枫扔出了自己的筹码,他说:“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帮你把圣女带出来,就算背叛我的朋友。”
地狱使者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代价并不大。”
萧枫回应:“对我来说挺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第一黑暗骑士凯雅的事情。”
夜风突然狠狠地刮了一阵,婆娑的树枝间立刻响起类似哨子的锐响,成千上万个缝隙化成无数天然的哨子,叫醒了整个黑夜。之后,风吹过,万籁俱寂。
地狱使者一直看着萧枫,双方大约沉默对峙了三分钟,才挪开视线。地狱使者转身,背对着萧枫,望着黑乎乎的密林,说道:“是圣战,远古世纪发生在魔界的那场圣战。”
“冥王哈迪斯公开入侵魔界,试图将其变成自己的殖民地,可是具体战因谁也说不清楚。总之那是一场跨位面的战争,圣界和冥界的战火却在魔界蔓延,在那场战争中,冥界有个统帅,骑着永不停歇的战马,手握黑夜银狼剑,率领着冥界的军队所向披靡,圣界的将士在他面前就跟秋天的麦子一样,等待着被收割。”
“凯雅?”萧枫说。
地狱使者不置可否,继续讲述:“就是在那时,第一黑暗骑士凯雅,这个称呼才流传开来。没有人阻挡得了他,仿佛天地就是为他所创造的……直到圣女舒尔娜的出现。”
萧枫挑了下眉毛。
“当圣女舒尔娜手握天马圣翼鞭出现在魔界的时候,圣光第一次压制住了凯雅的脚步,甚至逼得他睁不开双眼,但是他仍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挡得住他的铁蹄,于是圣战最终的较量展开了。没有人说的清楚那场对决的过程,但是结果显而易见——第一黑暗骑士凯雅输了,肉体被圣光摧毁,灵魂进入了转生。”
“但是他把圣女舒尔娜的灵魂也打出了肉体,舒尔娜的肉体虽然保留着,但是灵魂也必须进入转生。这是圣女舒尔娜和第一黑暗骑士凯雅的对决结果,也标志着圣战的结束,冥界被赶回他们应该存在的地方。失去了主要力量的双方制定了和平条约,各自等待着舒尔娜和凯雅的转生。”
“这么说……圣女……和第一黑暗骑士……是死敌?”萧枫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的的声音有点颤抖。
地狱使者注意到了这点,可还是继续讲述:“只不过……凯雅永远不可能转生,所以圣界永远占据着主动。”
不可能?萧枫猛地抬头,往前两步,逼近了地狱使者,惹得四个黑衣人纷纷上前。
“为什么不可能?”他问道。
地狱使者回头,饶有兴趣看着萧枫的样子,似乎是在揣测他激动的原因,但是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他回答道:“因为,八颗神魔珠全在圣界手中,包括黑暗神魔珠……如同圣女需要靠光明神魔珠来进行转生一样,黑暗神魔珠则是凯雅的转生信物——但是当然了,圣界从来不会放出它。”
萧枫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地狱使者沉默了一会,用一种对自己说话的口吻道:“其实,圣女的力量对于圣界而言只是一个巩固自己主动地位的加码而已,而冥界只是想找回力量的平衡,实际上这确实像是一场游戏。可是对于我们地狱而言,这却是根必须抓住的救命稻草。”
萧枫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从自己的震撼中挣脱出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地狱使者的述说上,问道:“救命稻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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