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仵作宇文宸轩瑾华》第359章 顺其自然吧

    孙明德看着苏贵妃，无力再跟她去说别的什么，诸如劝她放弃执念看看人间多美好之类的话，输赢都无所谓她还有他这样的话——没有用，统统没有用，她绝不会听的。
    孙明德知道一个人的习惯有多难改掉，这是在他想要忘记楚子绯的时候发现的。当一个人习惯了一件事，渐渐的这件事就会变得像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餐饮一样，成为生存的必须，和他的生命同在——这是无法改变的，如果硬要改，除非死。亲生母亲与生俱来的自私和贪婪，就像他思念楚子绯一样，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成了她的生存必须，是无法改变的。他妄想靠着自己的两片嘴唇说出来的话令她自己改变，去放弃她生存的动力，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孙明德看着苏贵妃苦涩地一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错了，我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十五年前我之所以和你走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天意。我们虽是母子，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油和水，看似相同，其实根本无法相融，如果硬要搅合在一起只会面目全非，让彼此都觉得恶心。”
    孙明德说完便转过身走开，留下苏贵妃泪眼婆娑地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明明听见心已经碎成块，散成粉，却还要强装笑容。
    她想，她苏玉霞这一生，从未被迫向任何人妥协过，也没有被人挑过错漏。她从来只为苏家，为自己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论是谁说她错了她都不能接受。孙淳柔，宇文宸轩，还有和他们母子一样从她生命中经过的无数的人，但凡阻拦了她的路途，争夺了她想得到的东西，就都是她的敌人——她是个高傲的人，对待身份低微者从不手软，因此她对待自己的敌人就是更加的残忍狠毒……
    她决定了要敌对的人，就一定不会原谅不会放过，她自然也从不觉得自己对付敌人用了什么毒辣的计策手段有什么不妥。不论是谁，他若对她所做的一切有所异议，那么她便也不会将他视为自己人，包括她走失了十五年的儿子孙明德，宇文明德。
    她虽然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着有朝一日他能再回到她身边，而她也将会倾尽全力去把这十五年里欠缺他的一切都偿还给他，可是归来之后的他却已不是她想要的模样。宇文明德，他是她的亲生儿子，曾经和她一体共生的人，分别十五年之后再度回到她身边，她们母子本该继续往日的母子情份，同心协力地去完成未完成的事，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宇文明德在见她的第一次就表现出来对她的厌恶……
    她听着宇文明德对这过去发生的事作出他自己的评论，从那一字一句之间听见和品读出来的，不是相离多年重逢之喜，不是母子连心的浓重情义，却是她最亲的儿子对她的批评和指责。她往日那个躺在她怀里问她撒娇，一刻也离不开她的好儿子，在离开自己十五年之后，回来时竟帮着她此生最大的敌人指摘她的过错，比起对手的辗压和属下的背叛，这在她心里是最最沉重的一击。
    直到今日，她做了十几年的美梦被宇文宸轩的人打破，她才从自我麻木中惊醒，睁着为养子和爱人哭红的双眼，看清楚了自己的儿子，他原来不是上天赐给她的守护者，却是上天赐给她最大的对手的一把利剑——这把剑是由她亲自铸造出来，上面长着她的骨肉，沾着她的血泪，这把剑不像这世间任何以钢铁金石打造的兵器那样冰冷而坚硬，他是带着体温带着感情，微笑着在不知不觉间一寸一寸刺进她的肌肤，没入她的心脏，她感觉到痛的时候已经太晚，来不及反抗了……
    而今，宇文定邦已作了宇文宸轩的刀下亡魂，苏祈忠被收押在狱，苏祖隆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蹿在外，苏家已经倒了下去。苏玉霞呢？她年少时喜欢过的，忠心耿耿陪伴了她十几年的陆康已经魂归故里，她失散多年的儿子已经于她无情，她是彻底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是追随亡者而去，黄泉路上有个陪伴，还是孤身一人面对往后的世态炎凉？苏玉霞瘫坐在铺着波斯绣毯的地上，带着思索闭上了眼。
    宇文明德出了清桐宫，郁郁寡欢地缓慢往回走，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同清桐宫里那个疯魔一般的女人之间的一切，妄图找回一星半点的温情的火光，可回忆里除了初见时的两相折磨，便是相认后的越靠近越疏离，被冷风一吹又重新冻结。往日年幼时的光景总之再想不起来了，只剩下失散之后的陌生，这份亲情除了那些苍白的只言片语，如今终究是什么也没留下。
    宇文明德心中暗想，即便什么情也没剩下，就当为了那点血缘，来日也求求宇文宸轩留下苏贵妃，但愿她在漫长的年岁里孤独地将往事回想上千万回之后，能找到真正的自己，而他也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找回对亲情的热情。
    走到了离照坤宫不远的一个小园子里，宇文明德停下脚步，看向亭子里正独自闷着头摘叶子的文初，“文初，我回来了。”
    “呃？回来了，那你快点跟我来！”
    文初跑来拉着宇文明德就要走，宇文明德却纹丝不动，冷淡地对他说道：“我不想这么做了。”
    文初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刚才商量得好好的，去看了一趟苏贵妃就这么我垂头丧气？”
    宇文明德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通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我已经将那件事瞒了楚姑娘这么久，再这么骗她一次岂不是太过份了，被她看穿了更不好收场，说不定她原本对我可能还有那么几分好感，这么再骗她一回，她往后看见我就绕道走可怎么好？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回去吧，我有点饿了。”
    文初看着扬长而去的宇文明德，眉头紧皱，十分的不满意：“喂，你这么着是不是太不丈夫了，你要是不想再骗她一次，干脆直接跟她摊牌呗，成不成另说，就这么什么也不做会不会有点没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