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一怔。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他。
在她看来,这女子即使是刺客,莫问也不该就这么交她出去。倒不是道德方面的问题,而是……她知道莫问现在算是隐姓埋名。
若是将这女子交了出去,说不得要暴露在人前。
她隐约总觉得哪里不妥当。
看莫问的样子,她似乎可以脑补出当年此女在东宫里的情仇爱恨,总之能让莫问如此恨她,到了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的程度,却又怎么肯将她交出去?
更何况……岳宁垂了垂眼帘。
她既然已经被安排陪葬……却如何又能在这里出现?莫非……岳宁打了一个激灵,莫非池秋手上的那玉蝉……
她急忙开口:“此女何姓?”
莫问听她这样问,也是一怔,旋即道:“东阳池氏女。”
果然!
她和池秋一样,都是东阳池氏女。虽然池秋一家早早离了东阳扎根京师,但祖籍东阳却是改变不了的。
看莫问好像没想明白,她也没能忍住:“池秋!池秋!!她给你的玉蝉,莫不是从此女手上弄来的?”
莫问又是一怔,却是紧锁了眉头:“应该不会……当年……”他想了一下,还是将当年的事情简略说给了岳宁听。
当年太子殡天,今上赐“安德”为谥。
下葬前莫问曾去宫中请旨,令太子生前宠爱之奉仪池氏陪葬。今上允,特下旨升池奉仪为良娣,命其陪葬。
莫问给她用了最高等级的陪葬法:烈焰天国。
起九丈高台置其上,燃熊熊烈火去其罪,以伴太子英灵同赴天国。
不过烧到一半的时候,却是下了大雨,将柴火浇得透湿。池氏因此没有丧命,只是毁了一半的容貌。
当时因为吸入了过多的烟尘已经奄奄一息,莫问便命人将她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扔进了安德太子妃园寝。
不料……她却逃了一条命出来。
这其中的缘故,莫问也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池氏是被葬入了妃园寝,而不是太子陵。而那玉蝉则是陪葬在太子陵中的。更何况太子陵和妃园寝都有护陵军看守……她怎么也不会有机会去盗了墓,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的。
除非……
岳宁听到这里,突然心底有了个极大胆的想法。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莫问……当年你被宣布急病……有没有可能,太子妃也……”
莫问看了她一眼。
“不会。”他叹了口气,“当时我在她身边,尽了儿子的孝道。”
这话是说得极明白了。
岳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指了那女子:“你要将她交到衙门去?”
话没说完,陈曦却从外面拎着包袱过来了。
先前他去门外停车,所以并没跟着两人一起进来。此刻进门却见莫问肩上扛着一名女子,显见那女子身上还有伤……
他顿时一惊,开口道:“主上……”
莫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看向岳宁道:“总不能拖着不进城,况且,青远的同知是前年新科进士外放。”
前年。
唔。
岳宁明白过来,敢情他是指着人家不认识他啊。
“但是……若是将她交出去,那些线索……”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莫问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
莫问将那池氏向着陈曦扔了过去,轻声道:“我现在也想知道,她刺杀知州是为了什么。”他又露了一抹笑意,“更何况,知州目前生死未卜,你觉得,我鬼医的这块牌子,好用么?”
岳宁这才明白过来。
却听莫问吩咐陈曦:“给她喂点药,莫要让她死了。”
陈曦应过一声,又像扛米一般将那池玉女扛到一边去,从包袱里掏了半天,掏出丸药塞进她的嘴里。
眼见那池氏长长地吁了一口,像是要将胸口的郁结之气一齐吐出。
莫问瞥她一眼,快走两步封了她几处穴道。
又道:“今天先在这里将就一夜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青江城。”他环顾四周,却又吩咐陈曦,“你今天辛苦些,去查查四下,看看有什么可疑人物。”
陈曦应了声,将池氏放下,刚要出门,却被莫问叫住。
他将陈曦拿进来的包袱打开,翻找了一下,找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从里面先取出三丸药,一丸自己服了,一丸给陈曦服了,最后一丸留给了岳宁。
这才让陈曦出门。
那木盒分两层,上面一层是这几丸药,下面一层却是放了数十支中指长短的线香。只见莫问随手取了三四支,用火折子点燃,在柴房里均匀地点了。
那线香烧得极快,他点燃最后一支的时候,第一支已经烧完。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淡淡的香气。这香气闻起来像是艾草的味道,像是夏日里点的驱蚊虫蛇蚁的香味儿。
若是有旁人经过,只会以为借宿这里的人怕有蛇虫,才点了这香。
不过岳宁知道,这香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若只是怕蛇虫,点那普通的线香就成。又怎么会配了丸药?那丸药的成份她辩得不是很清,不过其中一味黄连她倒是能清晰的辩出。
黄连,主清热燥湿,泻火解毒。
还有几味也是解毒的药材……这么说,她们服下的,是解药?
岳宁挑眉看向莫问,莫问正将木盒的盖子关上。见她看过来,不由得淡然一笑,声音压得极低。所幸两人靠的极近,所以他的声音即使已经低如游丝,岳宁却还是听得很是清楚明白。
“安息香。我想池氏不会是一个人……或者,就是此处的村民收留了她。”余下的话他不说,岳宁也知道。
有人偷偷收留了池氏,结果领她们来的那人并不知情。
所以莫问点了安息香。
此香如名,入体随血而走,会让人彻底“安息”。燃烧极快,却留香极久,往往需十二个时辰才能散了药性。
三人都服过解药,安息香对她们来说,的确是驱虫的良香。而若有人心怀不轨,他们也可高枕无忧。
有此香护航,想来这个晚上她们便可以睡得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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