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莫问》第29章 伤别离(1)

    正月初五,立春。
    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春天,但“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原本已经停了的雪,却在这天又飘了起来。大雪如棉絮般从空中飘落,先是一片一片,接着便似团落。只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地上便又盖了层层白雪,一眼望去,四处皆白。
    车驾已经候在王府外头。
    莫问定的就是今日启程,即使是下了大雪,路滑难行,他也没有改期。
    岳宁陪着莫问过来的时候,池秋已经站在王府门前,不远处停着马车,却并不是莫问先前的那辆--无论是外表,还是拉车的马,看上去都要好上许多。
    见莫问过来,池秋迎了上来,微微福了福身。她的飞凤髻上有几点白雪,看样子是风吹过来落上的,想来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若非岳宁知她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也会为她感动。她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池秋在心计和处世方面,的确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她懂得自己要什么,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甚至能为了目标,不惜放下身段。
    而岳宁自问自己做不到。
    她的性子太过直拗,黑白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与人虚与委蛇。她自小被父母宠爱着长大,虽然是嫡女,却因着并非长女,母亲虽然也有教导她管家理务,却没有过多的教她阴谋。而且以岳家这样的家教,尊卑分明,倒也没有人敢有心思谋夺什么。
    父母、长姐都护着她,她当初那份不解世事的天真,却是催她送命的号角。
    而池秋……虽然与她同样是嫡女,不过生母早亡,她在继母的手下,怕是日子也不好过。看人脸色的日子过得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莫先生此去路途遥远,天气寒凉,当以保重自己为要。”池秋将一边侍女手中乌木漆盘上的红绸掀开,露出底下的紫檀盒子。启了盒上的扣锁,“这是二百两银饼子,权当莫先生的缠资,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莫问还没动,岳宁就先帮他接了过来,脸上也带了笑:“王妃如此客气。”二百两银饼子入手分沉重,她咬了牙,才没让自己把东西给摔了。连忙快走一步,将盒子放入车内。
    这些年她变得现实了许多,当年视金钱如粪土,而如今再不是。加之昨夜听了东霞的那番话--且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有点却是真真没错的:“银子并非万能,而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
    况且,池秋送来的银子,即使不拿,她也不会念你半个好。
    莫问见她收了钱,也没二话,只是向着池秋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转向岳宁。或许是天气寒冷,岳宁只觉得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此刻更像是被冻住了,有着莫名的扭曲。
    眉眼之间似乎多了一层什么。
    她并不能看得完全分明,只觉得那眸中光华流转,却是不同往常。
    莫问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微弯了身子,薄唇附到她的耳边。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此刻刻意压低了声调,显得有些嘶哑:“谷中有间药室,药炉下面,有一把钥匙。药墙后是个密室。第三个格子下面是锁。”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后,岳宁只觉得麻麻痒痒,一时间不由得红了耳根。他说的话倒是听得不甚分明。
    莫问似乎知道她的反应,唇角含了淡淡地笑意,却又重复了一遍,这才直起身子。
    此刻雪飘得有些急,有风疾吹而来,搅动着空气,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空中吹起哨子,呼啸着在空中窜动。
    一边莫问看着岳宁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庞,探身从那车驾里取了件斗篷给她披上。
    那斗篷是玄狐皮子所制,半点水珠也不沾,雪花刚刚飘上去,便化了水珠。她只轻轻一动,那水珠便纷纷滑落,在空中划出好看的轨迹。
    虽然是斗篷,但明显是男款,披在她的身上格外得大。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帽沿的一圈绒毛映衬着她如玉的面庞,却显得她格外娇美。
    这斗篷的保暖性极好,她才披上不过眨眼工夫,本来冻得有些发白的面庞便透出淡淡地红晕。
    岳宁并没想到莫问会将如此贵重的斗篷披在自己的身上,这会儿回过神,连忙伸手去扯。方将帽子扯下,却被莫问拦住:“莫要冻得生病了。”
    “还是你带着。”岳宁看向他,“去苗疆那边,你还是带着,路上天气变得厉害……”岳宁话没说完,莫问脸上那抹笑意让她觉得有些莫名。
    “往苗疆,是往南。”莫问的神色有些无奈,“此处属北,往昆弥约七千里。昆弥四季如春,用不着这个。”
    “昆弥……是苗疆么?”岳宁有些迷茫,她在脑中过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对这地方的确没有什么印象,“我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有这么远么?那此去要多少时日?”
    “若是日夜不停的话,约莫六天有余。算上休息的时间,不出意外,半月至二十日也可抵达。”莫问帮她将斗篷拉了拉,“我此去不会太快回来,这顺郡王府中的事情,你自己斟酌着办便好。”
    岳宁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想到他要去的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岳宁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主心骨一般。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是定定地望着他,气氛瞬时便显得有些伤感。
    莫问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了手,抚掉落在她眉间的雪花,缓缓开口:“你保重。”言罢,他转身便上了车,厚重的车帘缓缓放下,慢慢遮住他的身影。
    那车夫用力地甩了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响儿,两匹马便抬了蹄子,长嘶一声,往前跑开。马蹄落地的声音在清晨显得格外清脆,不多时,那清脆的声音便开始变得沉闷、孱弱,然后,就再听不见了。
    岳宁一直盯着那车消失的地方,动也不动。
    好半天,耳边才传来池秋的声音:“他已经走的远了,岳姑娘可要回府?”
    她转回头,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这才缓缓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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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弥”,古时的昆明。虽然历史上的昆明并非在现今的云南,但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还是定义在现今云南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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