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郁金香马树和尹娜》第215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

    尹娜从医院回来,进屋便躺到了床上。窗外,大雨依旧在下,雨水泪珠一般顺着窗玻璃滑下来。从元旦开始,尹娜便觉得身体异常难受,连走几步路都成了累赘,整天疲惫不堪。她想死神也许正快步朝自己迫近,她不愿再去医院,去了又能怎样呢,该来的最终还是会到来。一个多月来,她坚持上班,为的是尽快将善后的事情安排好,谢绝了一切社会活动。
    今天尹娜的感觉更不好了,体内像有一根钢针左突右刺,每一个器官似乎都在挣扎。她觉得呼吸困难,嘴巴、鼻子想被什么东西封堵住,随时都会窒息。她想生命也许真要走到尽头了,才去了医院。
    “付婕,今天我的感觉很不好,是不是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安慰的话,也不想再做什么治疗,只求你告诉我实情。”叶娜央求说。
    付婕像没听到尹娜的问话,照例给她开出各项化验单。
    “现在什么都别说,先去做些检查,我只相信科学。”付婕说。
    待见到化验单后,付婕沉吟起来,好一会才说:“从化验单上看情况是不太好,我给你开个住院单吧,住进来再彻底检查一下。”
    “我要死了吗?我刚才说了,不想再做什么治疗了,如果死神非要夺去我的生命,那就给它!我只想知道还能活多久?”尹娜问。
    “别这么悲观,我说住院是想让你彻底放下工作,静下心来治疗。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没休息好啊?这些都会影响化验指标的,现在休息和心情对你非常重要。别多想了,死神离你还远着呢,乐观对待每一天。”付婕说。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活不多久了,我有感觉。死神每天晚上都会光顾到我的梦里,只有早晨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世界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生,也有生命死去,生死既然是人生的必然,我还有什么想不通呢?我不会那么贪婪的,短暂的一生里我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付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告诉我还能活多久?之所以要知道死亡离我还有多远,是因为我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你不会让我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吧?”
    付婕怜悯地看着尹娜,默默为她祈祷,祈祷奇迹会降临在她身上。
    “我真的说不清楚,付婕不是上帝,只是一个医生。你不是说还有许多事等着安排吗?上帝会眷顾你的,我相信奇迹会在你身上发生。尹娜,我想问你,你还和那个叫黎炜的人在交往吗?”付婕问,她一直没在尹娜面前提起过黎炜找她的事,现在觉得应该告诉尹娜了,让她警惕这个心怀叵测的人。
    “没有,早结束了。”尹娜答。
    “那就好,这我放心了。”付婕长长舒出一口气。
    “付婕,你怎么忽然问到黎炜的?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你对一个将死的人可不能有什么隐瞒啊。”尹娜觉得付婕一定没把说完,一定还知道些什么,便继续问。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黎炜来找过我,好长时间了,是去年秋天的事了。”
    “他找你干嘛?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尹娜问。
    “他来问你的病情,起先以为他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后来听明白了,他想知道你得的什么病,还能活多长时间。感觉他没怀好意,我没告诉他。”付婕答。
    尹娜很难受,付婕的话证实了她对黎炜的判断,如果当初真相信了他的誓言,和他走到一起,今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从医院出来,回到家,尹娜心里轻松了许多。付婕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真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那就抓紧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坦然地迎接死神的到来。
    尹娜继续想着亟待解决的事情,忽然间马树和的影子出现在眼前,曾经对他寄予着那么大的希望,可现在他让自己彻底失望了,集团还能托付给谁呢?眼前空泛的像一片漫无边际的海洋,看不见彼岸、看不见希望。尹娜瞧着墙上的一盏壁灯出神,壁灯柔和的光芒引领她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这个季节,家门前一定还铺着厚厚的积雪,外面冰天雪地,木屋里却是春意盎然。火炕烧的暖暖的,一盆炭火搁在木屋中央,晚上母亲坐在炭火旁,一边缝补衣裳,一边在炭火上烤着地瓜,一会功夫,满屋子会弥漫起烤地瓜的甜香。
    此刻尹娜多想再回到童年,哪怕大山里荒无人烟,每天只能和家里的大黄狗玩耍,可她还是希望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去偎在母亲身旁,听她讲那些听了一次就忘不了的故事。母亲的故事真多呀,一年四季地讲也讲不完,仿佛每个故事中的人她都认识,所有的故事都是她的亲历。
    后来不知不觉长大了,告别了大山里的生活,去到另一个城市。再后来上学了,有了同学、朋友、生活一下子热闹起来,可母亲永远还是一个人,无论在山里还是在城里,总是一个人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尹娜想着,深深的愧疚泛起在心头,母亲这辈子的快乐在哪呢?过去怎么从来没替母亲想过呢?她一天幸福的日子没享受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的一生真和儿时跳格子的游戏差不多,从这个格子跳到那个格子,跳完所有的格子才算圆满,可格子跳完了,游戏也结束了,人生就这么简单……
    尹娜醒来的时候窗帷上已经透出一线曙光,她靠在床头想:都说人将死的时候会看见一片耀眼的白光,就是这样的光亮吗?我真的要死了吗?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否还能照耀着自己,她恐惧起来,盯着窗帘上的那线光亮看着,眼前似有无数只白色的蚊虫在飞舞,挥之不去地在眼前聚集。它们是来与我道别的吗?为我怅惋、为我送行。想起几天前收到的一封匿名信,尹娜更觉得这世界玄妙无比,信中只写着四句话:“人心胜似吴江冷,世事更如蜀道难,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给自己写的这封信?写信人想提醒自己什么呢?她觉得一切仿佛是上苍安排好的。
    为什么死神这么快就要夺去我的生命啊?我渴望活着、我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格子没有跳完、至少也该让我活过这个春天吧!等把该做的事做完再去死,等夏天到来的时候再去天国找母亲。
    叶娜想着,恍惚中觉得雨停了,听见窗外鸟儿在唧唧喳喳快乐地鸣叫。
    尹娜起床,拉开窗帘,一道金色的阳光瞬间扑进房里。哦,生命在继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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