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个传说叫“鬼剃头”,凡是脑袋被鬼摸过,阳寿就要减半年,我不确定刚才摸我脑袋的是不是鬼,但那只手太冰了,绝对不像活人的手。
我有点紧张了,小声喊道,“阿赞吉……阿赞吉……”
连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我,屋里安静极了,只有我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摸下床,打开手机照明软件,屋里除了床铺和一套被褥子外什么都没有,不仅老乔不见了,连阿赞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轻手轻脚走向大门,发现门锁已经被人打开了,大门外黑乎乎的一片,院子传来“隔几……隔几……”的声。
我缓慢地拉开大门,此时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山风如刀子般凛冽,刮得我彻骨生寒,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将手机抬起来,才发现院子角落蹲着个人,手拿一把生锈的柴刀,正在磨刀石上僵硬地一上一下。
他手里的柴刀被打磨雪亮,刚才那阵“隔几”声应该磨刀石发出来的。
我松了口气,这背影是老乔的,他大半夜不睡觉,怎么会跑到院角磨刀?打黑的天也不晓得点只蜡烛,背影看起来怪瘆人。
我喊道,“老乔,你有没有看见阿赞吉?”
老乔只顾磨刀,压根没有回应我。
我已经感到不对了,手里不自觉抓起了一根木棍,慢慢朝老乔背后靠过去。
一下、两下、两三……
距离越来越近,我在老乔身上察觉到了很明显的阴气躁动,他忽然把脸别过来,歪斜的嘴角上挂着阴冷笑容,嗓音沙哑地说,“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我拿在手上的木棍一抖,吓得差点丢掉,老乔眼珠子不会转,死死看着我的手,我只好慢慢后退,把木棍随手搁在墙角我能拿得到的地方。
我强装镇定,“老乔,天晚了,你为什么不睡觉?”
老乔“咯咯”笑了两声,眼仁往上一翻,露出一对白眼珠子,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踮着脚尖走向大门,满脸的青筋不自然地抽动起来,恶狠狠地举着柴刀,猛劈在了门槛上。
“咔擦!”
门槛应声碎裂了,老乔边砍门槛边恶毒地咒骂道,“老子让你把门槛修得这么高,让你修这么高……”
经常干农活的人手上很有力量,老乔几下就砍坏了门槛,他对着门槛“咯咯”冷笑,发白眼仁又往上翻了翻,然后垫着脚尖走向了小院里面的鸡棚。
鸡棚里养着两只生蛋的母鸡,应该是老乔家唯一能卖钱的东西,只见老乔拎着明晃晃的菜刀走向鸡棚,一刀砍坏了鸡笼栅栏。
诡异的是那两只母鸡居然不躲,吓得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老乔“嘿嘿”笑着,伸手将一只母鸡抓起来,用柴刀在母鸡脖子上一抹,顿时血流如注,老乔露出贪婪的眼神,两个发绿的眼睛直冒光,一口咬住死鸡的断劲,贪婪地吸允着。
我已经吓出汗了,后背抵紧墙根,傻眼看着这一幕,正要说话的时候,身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就把我的嘴捂住了,我本能地挣扎,耳边传来阿赞吉的声音,“不要动……”
我立刻把拳头放松,慢慢转身看着出现在我背后的阿赞吉,身边有个人跟着,我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充分缓解,这才松口气,小声问道,“老乔这是在干什么?”
阿赞吉的苗语有了很大进步,他低声告诉我说,“山精……”
我抖了下嘴皮子,“开玩笑吧,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阿赞吉沉下脸,缓缓地摇头说,“不是凑巧,老乔撞邪导致阳魂不稳,他被鬼怨附体压低了阳气,山精才会趁虚而入,这只山精肯定跟他有仇!”
见阿赞吉说得这么笃定,我反倒好奇起来,总听人说“山精野魅”,究竟长啥样我也没见过,小声对阿赞吉说,“你有办法让山精现行吗?”
阿赞吉皱了皱眉头,说你想看?
我咽了口唾沫,点头说,“想,如果为难就算了吧。”
阿赞吉说,“倒不算为难,只是有点麻烦,待会儿我们跟在他身后就行了。”
反正今晚这觉也睡不成了,我没想太多就同意了。
这时老乔已经喝完了母鸡的鲜血,木讷地转过身朝大门外面走,我和阿赞吉交换了下眼神,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去,只见老乔径直往后山方向走,越走越快,脚步就跟飘似的。
我和阿赞吉不得不加快脚步。
大概跑十几分钟,老乔在一堆土岗子前面停下了脚步,他双膝一软叩拜在地,对着土岗子不停磕头,脑门已经撞出血了,磕头声却一直没有停下。
我指了指老乔的背影,“要不要阻止他?我怕再磕下去就脑震荡了。”
阿赞吉摇头说,“不用,过一会儿应该能消停。”
磕了差不多两分钟,老乔才停下了,身体麻木地站起来,转身朝另一片林子走去,他的脸很僵硬,始终挂着呆滞的笑容,四肢僵硬,把后背挺得笔直,好像被固定在一块看不见的木板上。
我小声说,“要不要跟上去?”
阿赞吉指了指那堆黄土,“你难道不想看看黄土里埋的是什么东西?”
我迟疑道,“可挖开土坑需要不少时间,再耽误下去老乔就快走丢了。”
阿赞吉想了想,点头说,“好,我们先让老乔停下。”
说完阿赞吉快步走向了老乔,手上已经摸出了一把经线,他把双手合十,低低诵念了两句什么,走在前面的老乔忽然将后背一挺,身体颤抖起来,好像抽风一样。
我蹑手蹑脚走向老乔,距离刚拉近一半,只见老乔忽然咆哮一声,有股黄色的气流从他嘴里蹿出来,一眨眼就蹿进了树林边缘的草丛,老乔身子一歪,摇摇晃晃地倒下去。
“老乔!”我爆喊一声,赶紧跑到前面去拉人,阿赞吉动作比我更快,居然嗖一下蹿进了草丛,只见阿赞吉身体匍匐在地,双手笔直地往前伸进草丛,似乎拽到了什么,胳膊肘一个劲地颤抖。
我大喊道,“阿赞吉,是什么东西?”
阿赞吉回头过来正要说话,忽觉草丛中传来“噗”的一声,很大的放屁声响,紧接着阿赞吉就开始惨叫了,他双手死死捂着鼻子贴地一阵翻滚,捶胸顿足的样子好像很痛苦。
我吓得肝颤,急忙冲向阿赞吉,“你怎么了……握草!”
话说一半我也捂着鼻子哀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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