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请平身暗夜星辰慕容襄》068.心事重重

    “乱蕊庄吗？”欢语将桌上的小囊一一收，放入自己的腰袋中，“听怪老头提过，他们既能成医，也擅使毒。不过，听说。那里，十几年前便死绝了。我呢，既不会成医，也不会用毒，更不知道，乱蕊庄在哪里……”
    能知道毒门是乱蕊庄的代称便不简单了，而且，江湖上，多数的，一听闻“乱蕊庄”三个字，就会脸色大变……因为—乱蕊庄能名震江湖，正是因为它擅毒的声名。
    然而，还有一件很少被知道的事……其实，最初，乱蕊庄是医庄。所以，乱蕊庄里，不乏神医。
    当然，因为他们奇诡的行事手法，有些明白些许的，更愿意称他们为“鬼医”。
    然而，一来，他们太过神秘，几乎没有谁知道乱蕊庄的真正地点在哪里。
    二来，十多年前，乱蕊庄便已经突然绝迹。
    从此，再没有任何音讯。
    于是，乱蕊庄，也就渐渐成了一些玄幻的江湖传说。
    想来，自己也曾花了不少的功夫，去调查乱蕊庄的来龙去脉，却都只得到一些零星的小道消息而已。
    想到这里，景流苏不禁问道：“你口中的怪老头是……”
    “怪老头……就是怪老头啊。”欢语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拿起桌上一个红润的鲜桃，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你……”景流苏看着欢语的手，惊讶无比，“不是才碰过那些毒药吗？”
    欢语嚼着桃肉，囫囵道：“我都说了，我使的不是毒。”
    静立在一边的立冬眼见自家主子—景流苏那连连惊诧的神色，不由得抿了抿唇，这个欢语，倒真是个异类啊。从前，可只有别鬼在自家主子面前，才会露出这种神情。而如今，呵呵……
    景流苏轻咳了两声，转而又道：“现在，可以说说你那位朋友的事吗？要不要帮他，小爷也需要考虑一下。”
    欢语三两下啃完了手中的桃子，拿起桌上的帕子，边擦手，边回答道：“一个怪老头，六十来岁吧。嗯……两……三……反正，就是几个月前，突然，有一天，他被捉走了。然后，他就被关在一个很结实，还有好多机关的地方……我偷偷溜进去过，但是，对方帮手太多，我寡不敌众，完全打不过……之后，怪老头说，如果要救他的话，只有那东西才可以。”
    这就完了？景流苏看了同样一脸懵的立冬一眼，然后，转头，对欢语道：“就这样？”
    欢语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我还有什么地方表述得不够清楚吗？”
    “你在逗笑吗？”景流苏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朋友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又被什么人给捉走了，具体是关在哪里，你一样都不说，小爷怎么帮你？”
    欢语眨了眨眼睛，无比真诚道：“可我真的，一样都不知道。”
    “噗……咳咳……”立冬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呛了起来，一边强忍着，一边向景流苏请罪，“对不起，景小爷，那个，属下……”
    景流苏没功夫理会立冬，而是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欢语：“欢语姑娘，你该不会……连你自己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吧？”
    欢语往旁边榻上一坐，脱了鞋子，然后，蜷腿，往墙上一靠，侧眼，看向窗外：“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知道。十岁以前，人家都是‘那小子，那小子’地使唤我。后来，遇到了怪老头，才给了我一个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问过怪老头是谁。他教我读书认字，教我采药磨药，还带着我游历了两年。这样，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了吧？”
    屋内一阵沉寂，立冬怔怔地看着欢语，他真没想过，眼前的女孩，居然是这么个来历。
    而景流苏，则是微微凝眉，显然不太相信欢语的话，因为，欢语整个人给他的感觉，用“矛盾”两个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初见她时，自己也只是觉得，她是个有些伶俐，眼神灵透的小丫头。后来，她盯上了自己，他便也曾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与目的。
    再后来，看着受伤的她浑不在意地指着药草，交待着解毒之法，又觉得，她很淡然。
    与她对话时，她并不惧自己半分，似乎又像带了些贵气。
    到现在，她竟然说自己是个孤儿，而且，还是毫无背景的孤儿。
    所以，景流苏当真是不信的，可心里，却又信了那么几分。只因为，她的眼神实在太纯澈。表情或许可以行骗，但眼神，很多时候，才是内心最真实的表达。
    当然，景流苏并不会因此全然相信。
    世间生物千千万，他看不透的，没见过的，并不代表不存在。反正，自己的手下已经去调查她的来历了。是真傻，还是装模作样，迟早会现形……
    黄昏的街道上，来往的，皆是行色匆匆。
    紫挽裳缓步而行，远处天边的艳霞映红了她一身的紫袍，也映透进了她那双清淡的眸子。
    离着紫挽裳十来步的距离，景流苏也追随着那步子的节奏。
    只不过，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紫挽裳身上。
    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心事呢？为什么，他的背影看上去，总是如此地萧索与孤寂？
    景流苏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真的很努力地想过这个问题，论才华气质，论相貌谈吐，的确，有很多女子都比她更出色。
    然而，却没有一个能触动自己的心。
    索性，景流苏便不纠结了。喜欢了，便是喜欢了，需要什么理由吗？
    喜欢的感觉，很美好。
    喜欢的感觉，也很苦涩。
    但即便如此，景流苏也不愿罢手。怎么罢手？已经交出去的心，如何收回？
    夜幕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月华……
    看到这一切的我，也不由得默默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人有真情，鬼是人变的，当然也一样。
    我已经在鬼域待了很久了，久到……快要忘记待在这里的原因了。
    寻找安清逸的事，一直没有进展。
    我都快要绝望了。
    现在的我，该怎么办？
    在鬼域的这段日子，我除了日常关注“寻人启事”的后续发展之外，也做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杂事。
    总之，靠着鬼启这棵大树，我倒是安然无恙，过着锦衣玉食的米虫生活。
    可是，我对于人间众人的思念，却愈发深重了。
    或许，我应该回去看看了。毕竟，这边寻找安清逸的事，有鬼启手下的小鬼们时刻关注着，应该不成问题。
    虽说萌萌能让我和人间的小伙伴们联系，但是，我不愿意，至于原因……我想，也不必多说了吧？
    说来，我待在这个陌生的鬼域这么久，收获也是不小的。比如，我不再怕鬼了。毕竟，我的身边，都没几个是“人”的！与他们相处久了，自然就习以为常，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怕之处了。甚至，我还觉得，某些鬼挺可爱的，也愿意与他们结交。
    后来，我还慢慢地适应了这里阴气森森的环境，逐渐把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一员，当然，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人”。
    岁月静好，我的心，却并不平静，我总是心事重重的，鬼域的小伙伴们自然看出了我的不安与烦躁，便变着法儿让我开心。
    萌萌，蓝魅，童子岚，龙之梦，白落落，鬼逆他们空闲的时候，就会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给我听，而其中，我最为感兴趣的，还是小娃他们的。这个，一般是白落落和鬼逆讲给我听。
    要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小娃他们的处境，就得感谢鬼启的大方了。
    鬼域有一个大宝贝，叫做“迷迭镜”，可以从中得知人间近况，窥尽天下人。
    当然，作为一个“大宝贝”，迷迭镜可不是谁都可以看的，若是鬼启不愿，就算是天帝来了，也看不得一眼。
    白落落和鬼逆是鬼启的儿女，得了鬼启的恩准，才可以随意窥视。
    我，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呢？
    一日，我游走于鬼域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像一具行尸走肉，无知无觉。
    天边，被正在慢慢下落的夕阳染成一种接近死亡的血色，蓝白的天空，霎时耀眼异常。
    我四周的树木已经开始落叶，凄凄地写着与生命无关的调谢……
    真是个不妙的散步时间啊。
    我默默想着，打算回去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婴啼，恰似一柄长剑，化开夜空的寂寞，撩人心扉。
    我心中生疑，这好端端的，怎会出现这声音？
    我顺着而去，声音来自森林深处，许是刚被抛尸了吧？
    唉！我轻叹一声，那孩子真够可怜的，都做鬼了，居然还要被抛弃一次！
    正想着，我已经看到那个孩子了，包裹在红色襁褓中，啼哭不止。
    “姐姐快看，是个女婴！”突然，一身清袭的两个女子从天而降。
    说着，一女子已双手抱起红色襁褓中啼哭的女婴，转眼望着另一女子，面色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