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女梦真沈梦真顾九》第93章 云萝之谜 下

    知秋院里肃穆一片,张氏从未见过沈老夫人如此动怒,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生怕祸及池鱼。
    赵姨娘腰背直立跪在堂下,没有半点惧意。她面容娇美,此刻带着悲壮,丝毫不觉得落魄。尚柳斋的大夫坐在沈老夫人下首,据实禀道:“回老夫人,小人细细把了府上姨娘的脉象,姨娘体寒,且无月事,是极难受孕的体质。”
    “无半点可能?”沈老夫人加重语气,又复问了一遍。
    “倒也不能完全说没有,只是此等概率犹如星陨大地,姜女哭倒长城。”
    沈老夫人面色晦暗,支使张嬷嬷好生送了尚柳斋大夫回去。她看向张氏,眼神平和许多,“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张氏人不甚伶俐,全凭着小聪明和旧情才勉勉强强走到今日。她本就是来看笑话的,冷不丁被沈老夫人提问,简直受宠若惊,想也不想的答道:“姨娘说到底也就是个下人,若是普通下人,发卖出去便是。偏这姨娘又是老爷房里的,以儿媳愚见,杖毙是最清净的。”
    “杖毙?”沈老夫人冷哼一声,凉凉看了一眼从侧门进来的张嬷嬷,皮笑肉不笑道:“谁不知我沈家一向信佛,内院之中从无苟且,此举实在太过泯灭人性。张嬷嬷,你说呢?”
    张嬷嬷俯下身,低垂着头,诚惶诚恐道:“奴婢一介下人,怎敢对主子家的事议论再三。”
    张氏听着沈刘氏和张嬷嬷之间这耐人寻味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提,端起桌上的冷茶,掩盖了嘲讽的笑意。心中暗道赵铭果真对云萝了如指掌,区区一百两,就能将这小蹄子抹杀,倒也是不亏。
    眼看着沈老夫人又开始沉默,张氏眼珠一转,试探着询问道:“母亲,这赵姨娘该如何处置?”
    赵姨娘跪在地上,听到这话,蓦地开了口,“事关沈家子嗣,奴婢有话想与老夫人单独谈。”
    沈老夫人重重咳了几声,断然拒绝,她声音嘶哑,看的赵姨娘浑身一抖,“不必了,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你,老身不信。”
    张氏在一旁笑的得意,之前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厌恶。沈老夫人对赵云罗也算是不错的,可赵姨娘自己不争气,投错了人家,被那样的兄长拖累,便是再聪明伶俐又能怎么样?
    “张嬷嬷,我乏了,扶我进去躺躺。”沈老夫人眼皮微垂,神色倦怠。张嬷嬷应声扶起沈老夫人,两人背影都有些佝偻,果真岁月不饶人。
    张氏用手指狠狠戳了赵姨娘的额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意,“儿媳这就照办。”
    沈梦真站在知秋院半日,红色的披风在残雪的映照下,异常妖艳。她朝着几次欲进去通报的秋兰摇了摇头,站在堂前,眉头紧皱。
    此事事发突然,自己这边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赵姨娘是否被陷害,冒然进去,按照张氏的性子,赵姨娘必死无疑。
    刚刚在门口听的分明,赵姨娘目前是无碍的,就看张氏怎么理解祖母模棱两可的回答。
    “来人,将赵姨娘拖出去杖毙。”张氏声音高而发颤,华吉在门外得令,转身就去叫院子外的粗使婆子。她朝着沈梦真福了福身子,踏出去的脚步不知为何渐渐慢了下来。
    沈梦真把手炉交给身边的云裳,秋兰会意的打起帘子,她深吸一口气,边走边笑的很是无辜,“母亲,切不可一时冲动。”
    张氏料想沈梦真会来,她拧着赵姨娘的耳朵,面色很是不屑道:“真真心善,为这旧仆求情,可她前日里陷害你谋杀沈家子嗣时可不曾手软过。人心善是美德,过分善良便是软弱。”
    “母亲说的极是。”沈梦真扶着张氏坐下,温声细语解释道:“女儿并不是为了赵姨娘才进来的,而是为了母亲。”
    张氏右眼皮一跳,只觉她说的蹊跷,一双眼紧紧盯着沈梦真,倒是要看看她还能胡诌些什么。
    沈梦真刻意压低了声音,伏在张氏耳边说道:“此女心机深沉,女儿与她早就不再同心。只是刚刚祖母那话,模棱两可。母亲不妨再仔细回忆回忆。”
    张氏冷哼了半截,登时愣住。
    的确,沈老夫人并没有说杖毙。
    是自己一时心急,竟然忽略了沈老夫人的暗示。她眼神软了许多,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显然是信了沈梦真三分。
    “若是今日母亲一时痛快杖毙了赵姨娘,等父亲回来,却是难以解释的。”沈梦真眼神黯淡,幽幽道:“自古男子多薄情,现在赵姨娘正得父亲欢心,此事一出,怎么也要看看父亲的意思。”
    “这也是祖母交给母亲的用意,若是母亲依照家法杖毙赵姨娘,父亲恐怕会彻底与母亲离心,却无法怪到祖母面上。”沈梦真娓娓道来,说的张氏心服口服,暗道几声可惜。
    可惜,沈梦真骨子里留的是郭心蕊的血,若不然,倒是极好的入宫人选。
    华吉领着一众婆子在外候着,张氏牵着沈梦真从屋里出来,竟然平和许多,“华吉,将赵姨娘继续关进祠堂,好生看守。”
    华吉松了口气,自从见到沈梦真的那刻起,她便隐隐觉得今日,赵姨娘是死不了的。
    张氏握住沈梦真有些凉意的左手,笑道:“今日之事,母亲不会忘。真真的婚事,母亲必然尽心尽责,绝不会让何府出尽风头。”
    沈梦真面上一红,微微低垂了眉眼,“全凭母亲做主。”
    张氏心情极好,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云裳伺候沈梦真回辛夷院。
    秋去冬来,从自己重生的那刻起,所有事都在变。原先信任的人,却也逃不过铁一般的事实,沈梦真停住脚步,只觉得疲累不堪。
    生而为人,为何总是变来变去。
    她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云裳,极其失落道:“你帮我走一趟顾国公府,请他查一查赵姨娘。”
    云裳点了点头,扶着沈梦真进了卧房,才又换上了厚实的袄裙,她握着铭牌,犹豫了半日,才道:“姑娘,奴婢相信云萝,但奴婢更相信姑娘,不论此次最后结果如何,姑娘都已经尽力。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若是种了恶因,必然会受恶果,姑娘且放宽心。”
    沈梦真笑了笑,亲手给云裳披上了自己的红色披风,点了点头道:“好,你快去快回。最近天冷,你别走着去,坐我的马车出去。”
    林嬷嬷打了帘子进来,递上一小包袱袄子,又给云裳裹上了一条厚实的毛领云肩,笑道:“这包袱里是我给云薇做的袄子,你帮我带过去,今日早些回来,我安排小厨房做了暖锅。”
    云裳眼睛瞬时有了光彩,朝着沈梦真福了福身子,一蹦三跳的朝着屋外跑了出去。
    沈梦真无奈的摇了摇头,云裳这丫头,除了月钱便最好吃。林嬷嬷伺候着沈梦真睡在床上,自己在一旁做起了绣样。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沈梦真睡得放松,梦里却浑浑噩噩,一身血污的云裳跪在雪地里,眼神又悲又痛,抽抽搭搭却没有言语。沈梦真着急向前一扑,冷不丁的撞到了靠墙的那边,她登时惊醒,转身紧紧抓住前来查看的林嬷嬷,嘴唇哆嗦着,半日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语。
    “云裳,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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