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东方澈和初晓有些怕怕的看着青青,长相小巧可爱的她,出人意料的居然这么凶残,果然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青青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出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带了几个人进来,还带着副担架:“尸首在这,好生看守,过后重金酬谢。”
来人领头那个长着国字脸,表情浩然正气:“即是收了银子,一定给你办妥当了。”然后就挥手让跟着的人把刘大山的尸首抬到担架上。
几人动作都很利索,没有粗手粗脚还很迅速,很快就把刘大山妥当的抬到担架上,并且盖上一块干净明显是新的白布。
东方澈问:“青青,这是?”
“东方先生,小姐托我务必顾好刘大爷的尸首,如今初夏天气炎热,我便去义庄找了他们暂放尸首,那儿有冰库。”青青解释道。
大户人家都会守灵七七四十九日再下葬,冬天还好,夏天酷暑,不用几天,尸体腐败发臭,绝对能让处于悲痛欲绝的人家更加的雪上加霜。所以灵堂都会放置很多的冰盆,来防止尸体腐坏。
可是,夏天冰块本就稀奇,有钱人家要嘛自家有冰库,要嘛花钱买,撑个七七四十九天没问题,又不是月月年年死人。
穷苦人家就惨了,想要尽孝吧,没钱,草草了事吧,只怕对不起祖宗十八代。
他们本不过是看守义庄赚点小钱,有点脑子,自己弄了个冰库,专门给人看尸首。
诺大冰库,冰一具尸首是冰,冰两具尸首也是冰,还给你优惠一点,惨一点的四具不吉利就免一具的钱,四具以上节哀顺变给大优惠附赠冥钱一沓,抬走送回从头到尾一条龙服务。
穷一点的人家本来讲究也不大,变通一下,尸首放义庄交点钱,家里用衣裳摆个灵堂,守足七七四十九天,再从义庄抬出去下葬,也全了体面。
这笔账算一算,你好我好大家好。
青青跟着人就要出去,却被初晓拉住:“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还说了什么?”
就在拨开她要跟官差走的擦肩而过之时吧,声音很低,若非她习武,耳聪目明胜过常人,差点听不清。
还说了什么?青青回忆了一下认真的回复初晓:“让我不要去劫狱。”
初晓呆住:……
见初晓放开手似乎再没有话要说,青青便跟着离开确保刘大山被安置妥当。
初晓指着青青离去的背影对东方澈气急道:“笑笑被抓走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我们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东方澈摇头,他虽有一个狐狸的外号,可是全用来明哲保身活命的,哪会其他的,拜托,他只是一个大夫,扔进太医院冠一个院使的名头,还是一个一心钻研医术的大夫啊。
曾经混过皇宫的人都束手无策了,初晓这个小地方长大的,没有经历什么勾心斗角,一门心思只为了活下去的人更没啥指望的了:“我们去找关员外吧,笑笑对他可是有大恩。”
“没用的,再大的恩情也抵不过人命,牵扯上人命官司谁都没有好,李县令还是他女婿,于公于私他都不好插手,也没法插手,否则只会把师傅推入更糟糕的境地。”东方澈办法没有,眼光还是可以的,看得很透彻,以往的人际关系,这会儿倒成了绊脚石,关员外和李县令以及云笑的关系,让他不能出面,否则只要有心人一挑拨,云笑就算证明无辜也会被认为是关员外唆使李县令包庇。
“这奉先县就这么屁点大,随便扯个人都能够掰扯出点沾亲带故的,那按照你这么说,找谁都不好使,岂不是要坐视不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笑笑遭受牢狱之灾,弄不好就要判个死刑?”初晓不断的来回踱步,急的团团转。
东方澈被转得头晕:“你别再转了,转得我脑子都不清楚了。”
初晓赶忙停下来:“好好,我不转了,那你赶紧想辙。什么时候开堂审问?笑笑得在牢里呆多久?她一个小姑娘的,又没吃过什么苦,胃口还大,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要遭多少罪啊?”
东方澈:我记得去年间,师傅还是一个父母双亡家徒四壁的孤女,啥叫没吃过什么苦,穷人家的孩子多少艰辛苦楚是你想象不出来的,你才叫没吃过什么苦。
云笑:不不不,我还真没怎么吃过苦。
被初晓这连番轰炸的,东方澈无奈道:“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升堂,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牢里打点一下,让笑笑能够少受一点罪。若是……”
“若是什么?”一听有戏,初晓忙过来揪着东方澈追问。
“问题的根源就在那个林贱人身上,虽说死无对证,但是总要亲眼见一下尸首,或许能够有所发现,不过奉先县难得发生一起命案,这尸首怕是很难见到。”东方澈内心的焦急不比初晓少,他对云笑的期望可高得多了,不只是医术,还有关于初晓的身世。
陷入沉思的东方澈不说话了,初晓坐不住,跳起身:“我去衙门看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看看尸首。”
东方澈回神赶紧拉住初晓:“别这么冲动,有元武在,云笑暂时吃不了亏,我们先去柳门巷看看,晚点再带点吃的穿的给师傅送去,这档口你要打探消息,谁也不会告诉你的,不妨等上一会,晚点再说。”
初晓刚被安抚住,旁边就传来了东西碰撞倒地的声音,两人一愣对视一眼同时道:“陈虎。”
冲过去一看,果不其然看到陈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衣裳鞋子,瘸着腿一点点的挪到了房门口,不小心踩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门边的椅子腿,被绊倒在地还连带打翻了放在一边的药架子,上头晾晒的药材倒了一地。
陈虎身上的伤压根就还没好,新肉是几天就能长好的嘛?此时摔倒在地,痛得憨厚的黑脸都有些扭曲,伤口更是撕裂出血,血液逐渐浸染透身上的衣裳。
东方澈和初晓赶忙过去:“你伤还没有好,出来做什么?”
陈虎却一拳砸在地上,眼睛盯着滚到一边的椅子腿,那是方才被百姓砸坏的,这个云笑梦想的医馆,已经被砸得粉碎,她本人甚至被污蔑医死人而被抓走,还有她的外公……
“该死,我为什么会受伤,笑笑如今最是难过需要人依靠的时候,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陈虎趴在地上只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她,方才的动静他全部听到了,想要出来喝止那些人,想要告诉他们云笑不是庸医,云笑医术高超,从阎王那里救回了他,可是他办不到,连站起来都办不到。
忍着疼痛穿好衣裳鞋袜,扶着墙壁桌子椅子一点点的挪到门口,可是云笑早就被带走了,他还是那般无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东方澈和初晓也沉默,他们两个同样无法救下云笑,将陈虎扶回床上:“时间不多,我们这就去柳门巷看看,你若是真的为师傅好,就不要让自己再受伤,免得她还要担心你。”
陈虎沮丧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两人没有心思再去照顾他的心思,匆匆离开赶往柳门巷,巷子狭窄,一下马车还未走进巷子就见到深处有一个娇小的人影。
“青青?”初晓有些惊讶,“你不是去义庄了?怎么在这里?”
青青头都没有抬,在巷子里细细的查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慢死了,我都走了一趟义庄办妥事情才过来的,你们竟是比我还慢,真是笨。”
两人被青青骂得完全没有脾气,还真是无法反驳,他们急的团团转,一对比青青的冷静和条理,两个大男人都觉得很羞愧:以前你明明很安静很乖巧的,怎么小姐一不在,你就变了,嘲讽技能全开,嘴巴也太毒了吧,好歹给我们留点面子呢。
三人没有再说话,低着头仔细的在柳门巷里寻找蛛丝马迹。
找了一会儿,初晓最先感觉到不对劲:“嗯?昨晚不是小白陪笑笑回去的嘛,怎么早上是你驾的马车,小白呢?”
青青一顿,平静道:“他走了。”在初晓和东方澈还没有明白的时候又道,“少爷也走了,他去找少爷。”
两人一愣,初晓追问:“什么叫走了,什么意思?小黄又走丢了?”
“不是,少爷自己走了,小白被小姐命令去寻少爷。”青青解释完这一句之后任凭初晓怎么追问都没有再开口。
东方澈和初晓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同样的情绪。
一夕之间,两个最亲近的人都离自己而去,医馆被砸,名声都泼脏水,人被告上官府,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住,何况云笑不过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初晓从未得到过,纵使有恨也只是恨,可云笑曾经拥有过,却在转眼间失去所有,那种感觉他仅是局外人的旁观都觉不忍,亲身经历的云笑,此时在牢内该是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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