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八方》第十四章 所谓善恶

    战争从来不是一件小事，张风云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这件事急不来，要慢慢地动手。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很清楚人在压力下面的心理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们现在还是有底气啊，看来姚辉做得很好，姚家下面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最近的事情。”
    张风云站在山顶上，这个位置是秋梦挑的，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姚家的山城里的景象。
    “庄主，破城之后，这些人都要被杀掉么？”
    张风云身后站着的，是笼罩在一身黑袍里面的秋梦，她现在身体之中毒性已经被拔出的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长时间被阳光照射。
    说来也奇怪，那个若梦毒种在秋梦的身体里面的时候，她一直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如今毒快要被去除了，却倒像一个病秧子了。
    听到秋梦的问题，张风云眉心皱了一下，心知她是可怜那些无辜平民，却也意外于她的心软。
    “你身体还没有好，这些事情别操心了，那些人不会都被杀了的。”
    体谅到秋梦的身体，张风云说话说的也软，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的。
    黑袍中的秋梦脸色本来就白，听了这话更是又白了几分。
    姚家之中算得上是她的仇人的，也就是只有姚辉和他的那些心腹，那些平民和她没有半点仇怨，甚至还有些人在她小的时候照顾过她。
    “本座……准你在城破之后，救下一些人。但是要严格筛选，别留下些心怀不轨的人。”
    “庄主放心，属下只选几人便可，不会让庄主操心。只是这城中有十数万人，这一下子都杀了……”
    “修道者修行自身，功德也好杀孽也罢，都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只要自己的道心清明，别的都没有关系，你明白么？
    朝华国共有六道三十二城，每一座城池之中都有千万人生活着，这天衍世界庞大，人族加到一块便有百亿之数甚至还要多些，少了这十数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们能够平息了皇上的怒火，能给大军带来利益，哪怕是再多上十倍的人，也是要照杀不误的。”
    张风云这样说着，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难看。
    他曾经也是一个心中还有善念的人，可是这些年的经历，却让他活活地变了样。
    说到底，他只想做一个闲人，可是天意弄人，把他硬生生逼到了这条路上，也让他认清了很多世界的法则。
    这世道就是吃人的世道，别说是杀了人屠了城，哪怕是灭了世间众生，只要是境界足够强大，那就都不是事情。
    “你如今入了我门下，虽然不是我的弟子，但是到底也是我的门人。
    既然是我的门人，我就少不得提点你几句。
    如今你不再是姚家的死士，我对于门人的限制不多，你看云皎便知道，我希望你们能自己在外面成立一番事业来拱卫山庄的存在，而不是发展这个庄子，所以你可以说是自由之身。
    说起来，我也想问一句，你自己想干些什么？”
    秋梦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属下……属下想随侍庄主左右，难道不可以么？”
    “我身边伺候的，有西来一个人就够了，用那么多人伺候着。”
    “那……属下没有想法了。”
    张风云轻轻一笑收回视线，朗声说道：“是啊，你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些什么，所以这些事就都要我来帮你们做。”
    “其实庄主也不用这么辛苦，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秋梦随口说了一句，却不想直接引得张风云变了脸色。
    “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山里的时候该修行修行，我身上就那么一点的责任，当时的我一门心思好好修行，结果被迷枭，也就是现在的大护法，哄着收下了风云山的山头修了这座山庄。”
    秋梦歪着脑袋，静静听着张风云讲述这段故事。
    “那时候，我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小天存越来越大了，我只想好好的养大他，让他承继他们族中的香火。而在山里修炼不仅条件更加有利，我也正好可以好好和烟儿谈个恋爱。
    可是这个时候，幽冥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我体内的毒，还有云皎的仇，还有琴姑和箫郎，不知不觉之间，我收容了很多人，肩上的担子也就越来越重。”
    “您的意思是，造成今天这一切的，是因为幽冥山的存在。”
    “不。”
    张风云否认了秋梦的话，转而说道：“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修士之所以是不一样的，最大的区别就是就是眼界上的不一样。
    在别人都在烦恼怎么突破通玄境的时候，他已经借助着观天下的能力获取了沟通大道的能力，并且成功地收束了音乐之道的效忠。
    之后，他便察觉到了。
    世界意志并不是公正无私的存在，它是由着一条标准的线作为自身的形式准则而进行着一些行动的，所以它会动手阻止来历神秘的洛姓神医，连带着他的老仆洛冰也被世界意志盯上驱逐出境。
    而张风云和迷枭也因为和洛家主仆过从甚密被世界意志盯上，不过是因为张风云和迷枭在这个世界属于土生土长的一类，所以无法对张风云他们造成什么真正的磨难罢了。
    可即便如此，张风云也知道，强者对待这个世界，是有更多选择的。
    强者和弱者的真正区别，并非是在修为上面，修为这种东西的不可控性太强，真正的强者对于世界的理解是不一样的，而张风云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知道这个世界最顶尖的秘密。
    他隐约发现，世界意志好像是不仅仅对于他有仇视，对于所有的修士，人也好妖也罢，都不被世界意志所待见。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修士便是最大的问题，张风云很清楚这一点却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修士的目的，终究是超脱出这个世界，早晚要面对世界意志的阻拦。
    所以他和秋梦说，也在和自己说。
    所谓善恶，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