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102章 木簪 中

    门外传来踏雪的声音,帘子一打,一身素净的沈梦真面容憔悴的走了进来。刘羡知打住话头,先安慰了沈梦真几句,才又坐在椅上,沉吟道:“沈御史想必已经猜到我此行的目的,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明人不说暗话,此案的确有幕后主使。”
    梦月本坐的规规矩矩,听他一句一家人,登时红霞漫天,脑中根本听不到他其他的话,只一遍一遍回响着这三个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正与沈梦真交谈的刘羡知,满心底全是甘甜。
    沈梦真听刘羡知说的仔细,冷不丁瞧见梦月的痴相,恍惚间见到了自己对着顾九的样子,以及云裳的打趣。她神思恍惚,打断刘羡知的解释,直直问道:“所以,是父亲让你压下此事,单处理了赵铭和车夫?”
    “也不尽然,沈大人也是为了内院安稳……”
    沈梦真冷哼一声,面带嘲讽,“刘大人此话,梦真不敢恭维。为了所谓内院安稳,罔顾一条人命,居然还是掌管天下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卿说出的话,刘大人可还对得起你项上这顶乌纱?”
    梦月也知沈梦真此时心情,可刘羡知毕竟是文人,文人性子高傲,经不起嘲讽。她轻轻拉了拉刘羡知的衣袖,赔着小心道:“刘大人,二妹与云裳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云裳骤然离世,对于二妹来说,打击不小,所以还请见谅。”
    刘羡知皱起的眉头在看见梦月小心翼翼的眼神时,不由得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沈御史,此案大理寺已然完结,但刘某手上的记录倒是可以借给御史一看,不知沈御史可有时间移步大理寺?”
    沈梦真朝着梦月暗自点了点头,仍是没有情绪变化,“那就多谢刘大人网开一面,梦真先去准备一下,即刻便随刘大人前往大理寺。”
    梦月手心握住那根木簪,等沈梦真一行出了小客厅,才怯懦道:“这是离心木,情断时才用此木明志。”
    刘羡知微微一愣,家中的丫头可不是这么说的,织梦跟了他十三年,从无纰漏。他本就想着等梦月进门,顺势抬了织梦做姨娘,给她一个名分,可今日之事,刘羡知心中一滞,方知女子心犹如海底针,极难看透。
    他本就看淡情意,与梦月也都是上天垂怜,才得了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未婚妻。但西京之中,没有男子是守着发妻过一辈子的,就连顾九,也是要娶一对平妻。况且,自从他坐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暗地里往他府上送丫头婢子的官员也有不少。
    若是梦月也是个不识大体的,刘家内院恐怕就会如今日的沈府。
    他沉默不语,盯的梦月心中发慌,声音更小了,“你怎么了,这样看我?”
    “若是我说,我此生无法只与你一人相守,你当如何?”刘羡知说的极慢,他注视着梦月,期盼她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外头雪花飘的更紧了几分,梦月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刘羡知,女子大多重情,认定就是一生。最怕情意付诸东流水,锁在内院浑浑噩噩一辈子争斗。
    她以为刘羡知会是良人,至少也会骗一骗她,而不是现在,如此直白的问出来。
    “你想我会如何?”她低下头,掩盖了刺痛的眼神。
    刘羡知冷起心肠,如背书一般流利,“自然是遵循三从四德,贤良温婉,帮我处理好后院女子。”
    梦月抬头,笑着继续问道:“不知,大人此生会有多少女子?”
    即便再感情上呆傻,刘羡知也知道梦月伤了心,可话必须得谈清楚,“夫人只会有你一位,但府中会有人不断塞进女子,你切莫伤怀。我与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好一句逢场作戏,轻飘飘地把风流说的理所应当。
    “若是我介意伤怀,大人又会如何?”
    “难道要休妻另娶?”
    “还是说大人府中已有相好,只等我一入门便宠妾灭妻?”
    梦月一句比一句问的心寒,她眼中含泪,仰起脸不肯示弱,“若是如此,还请大人备好休书,梦月与大人婚事已成定局,等大婚过后,梦月自会离开。”
    “大人府上,自会有不介意伤怀的美娇娘替大人主持后院!”
    她心伤,情更冷。再也不看刘羡知,转身便出了小客厅,刘羡知强忍住追上去的心,勉力安慰自己,梦月不过一时想不开,时间一长便会懂得他此番苦心。
    沈梦真站在墙角听了半日,外面风雪飘摇,很快便落了一肩的雪花,一层复一层,已然有凉意入身。她跟林嬷嬷耳语了几句,见丫头拿着披风追了上去,才隔着帘子冷道:“刘大人,请。”
    一出沈府大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的规矩。
    顾九从后面的马车上探出头,朝着刘羡知随意打了声招呼,自己又躲进了马车。
    沈梦真无奈的笑了笑,由着林嬷嬷扶上马车,刚一掀帘子,顾九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用手暖着她的双手,压低了声音,“我知你定然害怕坐马车,就先在这等着,你可好些?”
    “你怎知我今日会出门?”沈梦真靠在他的胸膛,极为疲累。偏他胸口不知藏了什么,硌得人生疼。
    顾九轻轻笑了几声,献宝似的掏出一袋糖炒栗子,打开外面包裹的油纸袋,从中拈出一颗剥好的放进沈梦真口中,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又热活又甜?”
    沈梦真吃的香甜,自己拿起一颗又放入口中,端起他的双手看了又看,果然,指尖都是黑灰,食指上还弄破了皮,她忍不住轻轻抬头蹭了蹭顾九的下巴,心疼道:“你是不是在这等了许久,若不是我家马车出来,这么大的风雪,你要是病了怎么办?”
    “我身子一向强健,而且我也想你,想你会不会因为此事茶饭不思,伤心欲绝。”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笑的满足,“再说我这里都是你,又怎么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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