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以同样的死法在领教一遍悔恨么?
沈梦真涨红了脸,不甘地用右手往怀中摸去。弥须童子扬天冷笑几声,“就凭你这残废的右手?你……”
他震惊地看向沈梦真,嘴角渐渐留下了血渍。胸前赫然是一把匕首,沈梦真一把抽出,鲜血溅了一脸,温温热热。
弥须童子手下又轻了几分,沈梦真毫不犹豫,趁机又朝着弥须童子的心窝窝狠插了进去,这一次,她用了毕生气力,一把匕首只剩手柄还在外露。
似是不解恨,沈梦真握着手柄又在里面转了几下,鲜血刺激了她的神志,前世的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沈梦真一脚踹开无甚呼吸的弥须童子,压在他身上,又将匕首狠命抽出,就要继续落下时,弥须童子灰败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的入了她的眼。
脸上仍有血迹滴落,沈梦真颓然的松开匕首,坐在一旁默默不语。前方卑奴已被制伏,躺在地上握着左师父的手无神的流着眼泪,渐渐没了声息。
何姨娘疲惫极了,同沈梦真坐在一处,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厉害人物,若不是你,今日绝不好过。”
“我并不厉害,只不过是这小沙弥实在自负,才会让我钻了空子。”
她声音带了颤抖,何姨娘也有些不忍,毕竟沈梦真只不过是一个世家女子,即便破获了饲鸦案,手中也从无沾血。这一次却是不同,女子大抵还是良善柔弱惯了的。
何姨娘掏出一方帕子,拉过沈梦真的手仔细的擦了擦,这血迹越擦越多,足见沈梦真是下了死手的。
“姨娘不用再擦了,如今岛上已无其他人,姨娘可愿放了这些可怜的女子?”沈梦真面无表情,一双眼里全是冷意,如同嗜血的兽,稍有不如意就会扑向猎物。
何姨娘饶是武艺精湛,如今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沈梦真这眼神简直就像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娇俏活泼。
说起来,这眼神倒是与她落水后苏醒极为相似。
何姨娘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个极为荒诞的念头,但转瞬就被她自己否决了,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像话的事,死而复生,怎么可能。
她摇了摇头,拉起沈梦真道:“如今这里再无其他人看守,自然是能放,不过……”
“姨娘放心,姨娘的身份,梦真会守口如瓶,一会姨娘先走便是,我自有说法。”沈梦真截住何姨娘的话头,极认真的给了她一条出路。
何姨娘笑着朝沈梦真一拜,面上带了向往,“沈家实乃是非之地,我既已经出来,便不想再回去了。”
“我十三岁入了沈家,懵懵懂懂过了这十四年,亲眼看着你母亲与父亲成亲、相爱、决裂,更看着你由一个小小的生命成长为一个勇敢的女子。”她叹了口气,笑道:“可是我却还没看过这世间,今日我保你一命,并不全是为了还你母亲的恩情,也有自己的私心。”
“姨娘是想彻底脱离寒梅,对么?”沈梦真听她说的苍凉,大概了解了她的意思,颔首道:“姨娘可放心离去,我自有法子保姨娘一世无忧,但姨娘终生不得再踏进西京一步,要断了这里所有的念想。”
何姨娘默了片刻,褪下右手上的碧玉镯交给沈梦真道:“我与你父亲也相处了十四年,这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请你帮我还给他。还有,虽然我未入家谱,但仍是何茂息的亲生女儿,还请你以后善待何家。”
沈梦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何姨娘竟然是何太医的私生女。
可是何家与何秀,恐怕是无法善待了。即便她手下留情,可何太医此人,有医德无人德,树敌太多,难以善终。
“姨娘还是重新嘱咐梦真别的事吧,将来不可估,梦真不想欺骗姨娘。”
何姨娘苦笑几声,了然道:“此事是我过分了,如此,便无他事。”
她平日里总是温柔大方,言谈举止从不敢逾越规矩。如今可算挣脱了这看不见的牢笼,笑声渐渐爽朗起来,一直笑的流下泪来还不肯停,“不走水的通道,在你与我都知道的地方。沈家梦真,后会无期。”
寒梅中果真人人身手不凡,何莲几步跃到地下河旁,一个鹞子转身,左脚踏在右脚之上,凭空又掠起一段,眼看就要落水,她足尖一点,轻轻巧巧借力到达了对岸。
不多时,天桥轰然落下,何莲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山中寺,只剩沈梦真在其间奔走。
捏开蜡封的丸药,一一塞进顾九跟张珩的口中,沈梦真坐在顾九身边,等了没多久,他就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在看见沈梦真的一瞬间,猛然坐了起来,把她浑身看了仔细,惊道:“出什么事了?”
张珩刚刚醒来,见到沈梦真一身血迹也吓了一跳,只不过却不好问出口。
沈梦真讲了始末,分析道:“如今只有我们三人有解药,就请张大人先行从暗道出去,若是天黑,再领人前来营救,我与顾九守在这,以防那些人再次回来。”
“也好,就依沈大人,不过这暗道出口?”张珩皱了眉,这九间禅房一模一样,单这间多了一个衣柜,可是找遍上下,也不见机关。
沈梦真摇了摇头,又将何莲的原话说了一遍,着实不解,这其中深意。
原先以为不过是在衣柜当中,可现在看来,还是大有名堂的。
即便沈梦真反悔,此时也不能立刻出去抓住何莲,真可谓谨慎之人。
似说未说,真是令人头疼。
顾九从背后轻轻拥住沈梦真,劝慰道:“你这一日着实疲惫,不如你什么都不要想,将你下来发生的事讲给我听,我来思考。”
沈梦真推开顾九,面向他看的认真,“你为什么不问?”
张珩在一旁听的糊涂,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我信你,因为我心悦于你。”顾九叹了口气,伸手撩开她挡在额前的碎发,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在怕什么?又想我问什么?”
“我想你问所有的事,原以为你不问我就不会担惊受怕,可现在,我倒是希望你问。”沈梦真提高了音量,眼泪含在眼角,固执的不肯落下。
顾九歉意的朝着张珩笑了笑,牵着沈梦真走出禅房,来到了前殿的卧佛前,面对着她,严肃道:“你是不是怕我会先丢下你不顾?”
“那我便在这佛前发誓,此生若不能与你相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重活一世,力挽狂澜,与你和和美美。”
“你说什么?重活一世?”沈梦真太过惊讶,泪水失去掌控,顺着脸庞留下,徒添几道血痕。
顾九点了点头,肃穆道:“是啊,来世太过缥缈,不如求重活一世,我定然不会负你。”
前世记忆渐渐明朗,竟是因为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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