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53章 你究竟是谁

    祠堂里安安静静，除却外面轻微的走动，再无声响。
    顾国公留了一会，将刻着顾氏若云的牌位向后转了一圈，右面的墙壁悄无声息的缓缓移开，一副巨大的绣像自上而下慢慢落下。
    画上的美人，顾九只分了她七成颜色。
    真可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顾国公沉默地看了一会，眼睛里渐渐有了湿意。想他一生戎马，而立之年在云西得此如花美眷。进西京还没月余，又被派往南蛮镇守。
    若是他没有离开，若云也不会失去踪影，只留下这小小的儿郎。
    一直以为故去的人，现如今却被告知仍然活在某处。顾国公内心的震动不亚于当年与寒梅大师一同战胜敌军。
    只是寒梅此人，实在太过执着。
    顾国公叹了口气，将牌位顺到原处。又嘟囔了几句，才极慢的从祠堂出来。
    顾九倚在祠堂门口，把玩着随身的荷包。看见顾国公心情不佳，凑上去扶着顾国公，献宝似的拿出荷包递给顾国公，“爹，你看，梦真手艺不错吧。日后请她为你也做些小物件，免得何老再笑话咱家没有当家主母。”
    顾国公鼻孔朝天，哼了一声，“爹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会竭力促成此事。你别在这试探了，还不回寒梅？”
    “爹明白就好。”顾九将荷包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笑道：“既然爹这答应了，我就回去禀了师父。”
    顾国公双眼一瞪，“你小子莫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顾九笑的格外真诚，低声道：“是瞒了一点点无关紧要的。”
    反正成婚以后整个人都是她的，只要小心一点，应该能白头到老吧？
    顾九笑的十分甜蜜，这命，他从来不信。虽说命格都是定好的，可不也有句话叫“人兮定胜天”么。
    “爹，我要去保护我的御史大人，这几日就不回家了。”顾九心中激荡不已，比起师门，还是先去看看沈梦真才能安心。
    也不管顾国公诧异的脸色，跨上小厮牵过来的马，撒欢地朝着护国寺奔去。
    “这小子，模样虽不似我，性子倒是有我十成。”
    顾国公也乐了，就凭这个性子，谁说顾九非他亲子。兴起，摇摇晃晃唱起了最近新学的唱词：“夜静犹闻人语笑，到底人间欢乐多……”
    护国寺在西京郊外，策马疾奔到达山下，已经入了夜。
    想着一会就有夜巡要叫醒众人，顾九不舍得惊扰沈梦真安眠，在禅房后的银杏树上将就了一会。
    “梆…梆…梆…梆…”
    四声木板敲打，在夜色里激起无边回响。禅房里的夫人姑娘陆陆续续起来收拾。
    云薇哈欠连连的打开后窗透气，她年纪小，正是嗜睡的时候，被冷风一吹，不禁没有清醒，反而恨不得继续钻进被子在小憩一会。
    “嬷嬷，就让云薇再睡一会吧，我们两人去上早课就行。”沈梦真朝着云薇摆了摆手，示意她关上后窗。
    “哪里有奴婢睡着，主子自己行动的规矩。”林嬷嬷刚想去拧云薇的耳朵，一股冷风袭来，她下意识的闭了眼，等再睁开时，顾九已经伸手去关后窗。
    沈梦真发髻还未梳好，见是顾九。连忙走到他面前，把他拉到榻上，将还有体温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娇嗔道：“怎么凉成这样？”
    林嬷嬷把云薇支使到外间，咳了几声，分开她二人，压低了声音：“姑娘还要去上早课，不如让顾世子在禅房里稍作休息？”
    沈梦真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松开顾九，坐在梳妆镜前，由林嬷嬷挽着发髻。
    “你吃过早饭才回来么？”顾九坐了一阵，身上暖和不少。
    他没见过沈梦真装扮，眼下好奇的坐在一旁，盯着林嬷嬷上下翻飞的手指，几下就完成了发髻。跃跃欲试道：“我听人说画眉极有乐趣，不如我替你描一描？”
    林嬷嬷纵是为人妇，也没见过如此不守规矩的，连她听着都觉得脸红，更不要说沈梦真了。
    沈梦真笑的眉眼弯弯，朝着林嬷嬷道：“嬷嬷去跟老夫人及方丈回禀一声，我身子不适，无法按时去上早课，还请他们见谅。”
    “奴婢知道了。”林嬷嬷昨日才知道前缘，今日咋听方丈二字，心中一片酸涩，也就不再阻拦他们二人。
    这世上变化万千，能相守一日便是一日。为何非要被规矩所束缚，终是错失一生？
    林嬷嬷心事满怀，看了看在外间熟睡的云薇，眼中泪意又抑制不住，只得匆匆向前殿走去。
    沈梦真面对着顾九，见他拿着眉笔一动不动，强忍着笑意道：“画眉就如同工笔勾勒，讲究的是取神得形，以线立形。现在时日还早，你慢慢画就是。”
    说罢，轻轻闭上了双眼，微微仰着一张脸凑在顾九面前。
    顾九转头呼了一口气，凝神许久，才堪堪在沈梦真的眉形上仔细的描绘了片刻。
    沈梦真悄悄睁开一些，看见顾九如临大敌，严肃的样子，低低说道：“九郎再不呼吸，会头晕的。”
    这声音压得极低，顾九只听了九郎二字，以为她催促。慌道：“马上就好。”
    沈梦真从没瞧过他如此慌乱，便是前世在云西，他为她描眉，也是清冷多过慌乱。
    “九郎，你这样正好。”沈梦真握住他的手，轻笑道：“我来教你。”
    就着顾九的手，沈梦真对着铜镜细细描着，一笔一笔，勾勒的是她与他相通的心思。
    顾九微微弓着身子，唇边就是沈梦真的侧脸。他怪着自己心猿意马，一面又试着与她更近。
    “九郎，这样就画好了。”
    沈梦真松开顾九的手，与他拉开些距离，嘴边含着一股得意，“等我们大婚后，你再试试。”
    刚刚还是馨香满怀，现在却退的一干二净。顾九微微有些失落，他有些泄气道:“我与父亲已经提过了，等这边事一完结，就立刻上门求娶。”
    沈梦真听着外间云薇熟睡的声音，红着脸看了顾九一眼，“你不开心么？”
    顾九连连摇了摇头，又不好意思照实说，只拉了沈梦真的右手，支支吾吾道：“我还有些冷。”
    “冷？定是冻的厉害了。”
    沈梦真顾不上羞涩，推着顾九上了榻，将他裹在被子里。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惊道：“果真烧起来了。”起身要去外面打水。
    顾九拉住她，急道：“我没事，这寺里的井水寒凉，你从未做过粗活，受不住的。”
    “你教过我的。”沈梦真脱口而出，惊的两人都愣在原地。
    顾九默了片刻，冷了所有心思，“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