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4章 去匆匆

    沈梦真向来多梦,旧怨添新愁,一时间思绪纷纷,夜里难以成眠,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等困意来袭,也是噩梦连连。一夜下来,得了两个乌青的眼圈。
    云裳心疼的往沈梦真脸上扑粉,她自己脸上也是愁云满布,忧心忡忡道:“姑娘,云萝姐姐一向机灵,之前老爷来看过姑娘多次,也未见云萝姐姐有何异样,况且夫人一向将内院把持的很好,这几年来,除了何姨娘,老爷那都没添过人,怎么这半个月的功夫……”
    沈梦真闭着眼,听云裳说了半截,脸上的粉扑也渐渐停了下来,心里虽然郁卒,但有心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不论结局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日子总归是要过的。
    想到云裳最是紧张她的工钱,沈梦真睫毛轻颤,面上带了笑意:“大胆云裳,你终于知道不能妄议主子了么?看我不扣你工钱。”
    懵了半晌的云裳见沈梦真要睁眼,吓了一跳,忙起身挡住铜镜,无比惨痛地用帕子往沈梦真脸上蹭了又蹭:“姑娘莫看,奴婢刚才一分神,粉扑多了……”
    沈梦真并不在意,云裳虽不及云萝伶俐,但在梳妆上却独有天赋,况且前世也没有出过岔子,便笑着挠了云裳的痒痒,浑不在意道:“能多到哪去,你的手艺,我知道,让我看看。”
    云裳惴惴不安地依言让开,只见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的人脸,正一副惊诧的神情与沈梦真面面相觑。
    云裳手足无措道:“姑娘……”
    “……”
    这是她前世第一次借势,故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映在脑中,却唯独没有云裳失手的记忆。
    沈梦真不由得嘀咕起来:都说见微知著,这次异变虽小,却不知其走向。实在令人揪心。
    抬头看着云裳更加惨淡的脸,沈梦真心中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就要去挠她痒。唬的云裳吓了一跳,终于咧嘴笑出了声:“姑娘饶命,奴婢这就去给您重新打水梳洗,哎呦,我的姑娘呦,怎么又挠痒痒的地方。”
    两人正闹的热乎,海棠在门外禀道:“姑娘,云萝姐姐在门外候着,说是来辞别姑娘。”
    沈梦真知道云萝没有改变主意,灵机一动让云裳拿了纸笔过来,匆匆写了几句话,将纸条交给云裳,神神秘秘道:“一会你出去的时候偷偷交于云萝,不要声张”。
    云裳虽一头雾水,还是疑惑的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姑娘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这内院里,不太平。”
    沈梦真因着前世那件案子,知道这辛夷院中藏着多少牛鬼蛇神,但依照父亲对于张氏的信任,只一两件事不足以让父亲丢下张氏。
    所谓细水长流,她要一点一点将这些不堪全部摊在父亲面前,才能让父亲真正的明白,那张柔弱的脸庞下藏着多么恶毒的心思。
    海棠在屋外候了半天,仍没听见传唤,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踏上台阶,想一探究竟。
    云萝一把拉住海棠,阴着脸厉色道:“这屋里的规矩你是怎么学的?没有姑娘的允许,下人不得入内,如此愚钝,怎么能进屋伺候主子?”
    海棠知道自己又忘了规矩,忙讪讪的缩回脚,低头认了错,老老实实的和云萝一起候在屋外,心中暗暗比较了几番:云萝姐姐真凶,还是姑娘好,温温和和的,像个菩萨。
    待云裳替沈梦真收拾妥当,钗好一支金镶玉蜻蜓簪,沈梦真这才让云裳请云萝进来。
    来人是受过极好的规矩教养的,走路轻而缓,除去云萝,辛夷院丫头中没有第二人。云裳回头看了看腰背直立坐在铜镜前的沈梦真,偷偷给云萝挤眉弄眼一番,盼望着云萝能改变主意。
    云萝目光羞愧,只慢慢的整理好衣裙,依照大礼伏跪在沈梦真后侧。
    云裳见云萝不肯回心转意,且与新阳郡主约定的时辰又快到了,只得向沈梦真禀了,去沈府门口恭候。临走前偷偷又拉了拉云萝的衣袖,将纸条塞给她。
    沈梦真一面用牡丹露细细擦拭着双手,一面微微侧了侧身,在铜镜中映出半个云萝的身影,但依旧背对着云萝,不肯正眼看她。
    各人有各命,半点不由人。
    云萝深知沈梦真脾性,若她此时说出苦衷,沈梦真定然会竭力相助,但是现下沈梦真也处于为难境地,只得兵行险招,利用新阳郡主的地位解围。
    若是再让沈梦真为她分神,她心有不安。
    倒还不如做了沈老爷的姨娘,说不定日后还能助沈梦真一臂之力。
    想到这,云萝以脸贴地,哑着声道:“姑娘,奴婢想好了,奴婢是自愿的,求姑娘成全。”
    沈梦真并不意外云萝的回答,从梳妆匣里挑出平素里喜欢的一支事事如意簪,起身走到云萝面前,半蹲下来仔细地簪在云萝发间,看着云萝微红的双眼,迟疑道:“你家兄长……”
    云萝原本低垂着头,听到沈梦真提起自己兄弟,心中一惊,掩饰着看向别处:“姑娘,与奴家兄长无关,是奴婢自己仰慕老爷已久。”
    沈梦真端详了云萝半晌,知她说假。
    但沈梦真此刻也不敢擅自改动他人命运,只得缓缓起身,正了正仪态,她看着窗外的紫金树,笑的有几分苍凉,仍是好心提点道:“如此甚好,这支事事如意簪就赠予你,也不枉费我们主仆一场,切记不要留着,卖了它,给你母亲添几件冬衣。”
    “奴婢祝愿姑娘,从此一船明月一帆风,无愁无痛也无忧。”云萝声音平淡,听不出悲喜。
    门外候着的海棠虽愚钝,但也听明白云萝要离开辛夷院。
    奈何海棠一向口笨,只有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云萝,一时间千言万语,一时间又无言以对。
    云萝轻轻地拍了拍海棠的肩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帮我转告云裳,以后,姑娘的院子就由她看着,切不可鲁莽,将姑娘陷入危险的境地,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她转身看向卧房,极为隆重的行了一个大礼,手中仍紧攥着云裳给的纸条,往外的步子迈的迟缓。
    沈梦真不是不想改变云萝的命运,只是一个滥赌成性的兄长,若没有公家压制着,云萝怕是比前世更惨。
    过两天就是云萝进府的日子,也就意味着那件事要开始了。
    沈梦真深深呼吸了几次,逐渐平复好情绪,又嘱咐海棠取了活水过来,坐在紫金树下专心的烹茶。
    云裳在沈府门口接了新阳郡主主仆,一路无阻,心中疑惑又侥幸。
    刚踏进辛夷院,刘婆子不知从哪蹦出,一个虎扑将云裳推到在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好你个小蹄子,当我老婆子眼瞎,领着两个大活人就想进去。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怎么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家郡主要在自己的土地上走两步,你这狗奴也敢阻拦?就算你家老爷回来,也得给我家郡主几分薄面,却不知你主人是谁,竟调教出如此恶仆,无规无矩,还不速速让开。”
    这声音有力洪亮,正是新阳郡主齐雪瑶身边大丫鬟豆儿。
    刘婆子一向眼力过人,瞅着对方衣着华美,也不敢造次。只得抓住云裳,还要下手再打。
    豆儿也不含糊,一把拽住了刘婆子的发髻,扯的她仰躺在地。
    齐雪瑶皱了皱眉,扶起云裳,让豆儿捆了刘婆子,和云裳一同押去当家主母那治罪。
    沈梦真听到动静,知道是新阳郡主在教训刘婆子,心中默数了三十下,才装作惶恐的样子,起身前去迎接。
    只见一身黑色骑装的新阳郡主大大咧咧,三步并两步的已经跨进院子,见沈梦真要行礼,连忙止住沈梦真的动作,一脸心痛:“真真啊,你这么见外做什么,听说你一直在养病,我都不敢来找你玩,刚没吓到你吧,那个婆子我让豆儿绑了,和云裳一起送去你母亲那治罪。你母亲怎么给你安排了这样的人伺候,简直没有规矩章法。”
    她身量高过沈梦真半头,举手投足全是豪爽之气,但想到西京中女儿家面皮薄,连连屏退伺候的丫头们,愧疚地拉住沈梦真,声音也难得的低了几分:“真真,对不住,我上次不是故意推你入水的,你……不要误会我,我真的不是因为冯锦。哎呀,怎么又说到他了,总之,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沈梦真自然知道旧友新阳郡主并非故意,只是眼下还需要新阳郡主的同情,也就做足了十二分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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