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垃圾王》第二百五十七章：‘点’

    播放到这里，录像戛然而止，画面和声音都消失了。
    “文件‘给我自己4’播放完毕——”
    在这样一声以后，机械的提示音也陷入沉寂。
    之后，周围环境开始变暗了。准确来说，那是在毫秒级的时间内，同时关掉了全部的照明，所产生的一片漆黑。
    以人类的肉眼，是无法在这种近乎绝对无光的环境里视物的。
    经过改造的‘手电筒’，为了追求威力最大化，已经不能再当做普通的手电筒使用了。杜泽在身上摸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照明装置，受到环境影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最初，他的眼睛无法适应光线的迅速变化，眼前出现了无规律的闪光和亮点，以及漩涡状的、层层叠叠、仿佛在不断运动的曲线，还会随着眼球的转动而偏移位置。然后，随着他的大脑逐渐适应这种环境，错乱的视觉信号不断得到纠正，闪光和亮点，还有那些旋涡状的曲线，都逐渐消失了，重归真实的黑暗。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点’。
    某种直觉提醒杜泽，出现在他眼前的东西，是一个‘点’。‘点’本身很纯粹，很接近抽象概念上的‘点’，就是一个不明不暗，不圆不方，不大不小的点，没有任何形状或颜色上的特征，难以用具象化的语言来形容。
    “咦？”
    他低声惊叹道：“这是？”
    对于眼前出现的事物，杜泽感到完全摸不着头脑。
    倒不是说他的头不知不觉间就掉了，摸不着了，就好像哪个倒霉的土著半机械人一样，而是说这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一般来说，人可以去想象一个抽象的概念，也可以为其赋予一个现实的载体，但人是无法直接接触到‘概念’本身的。
    例如，智械军团动用了庞大的算力，去追寻‘美’的本质，最后，也只是做出了一具能够代表这个概念的机体来，而不是真的找到了一个叫做‘美’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铁，它是金属，是硬的，存在于元素周期表上，会与其他物质发生反应。这个世界上有人类，他们是肉的，主要成分是水，其余的部分非常复杂，有大脑，会思考，会说话，被杀就会死。这个世界上有能量，它们以各种形式存在，有各种用途。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美’，自然也不可能找得出来。
    ‘美’本身就是包括人类在内的智慧生物，按照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所创造出来的概念。其本身根本就是个含糊的形容词，并没有现实的载体，只是用于辅助其创造者的。
    杜泽看到的这个‘点’……
    就真的是‘点’而已。
    它既不是在纸上画出来的，也不是在石头上刻出来的，既不是某种涂料在其他物质上留下的印痕，也不是更广义上的，由相邻的不同物质，或某个物体上出现的钻孔与打磨形成的痕迹，更不是其他由包括能量在内的任何东西组成的。
    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而杜泽用自己的双眼，清楚的看到了它。
    ？？？
    梳理了一下思路，杜泽首先怀疑，自己疯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在心理压力过大时，人类的大脑可能会出现运行异常，看到实际上并没有看到的场景，听到实际上并没有听到的声音，也就是幻听和幻视，再严重一点的还会出现相当复杂且多变的整体幻觉。
    发现自己看到了某种逻辑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还是在一片肉眼无法视物的黑暗中看到的，杜泽冷静的推测，是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又没有休息好，所以出现了心理问题。
    对于经常要在孤寂冰冷的宇宙空间中长期航行的业内人士来说，心理问题不算什么罕见病，平均每10位船长里面就有11位患者，一般不会影响到工作——如最后一位船长所说，这次航行很顺利，我和我都觉得不错。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心理问题都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而且一旦情况好转，就会通过其他方式排解掉。有些时候是通过酒精，有些时候是通过骂人和斗殴，还有些时候是通过与漂亮的小姐姐进行的付费娱乐活动。
    当然，对于杜泽这样比较穷，且没几个朋友的年轻船长来说，还是星网的存在更可靠，也更经济实惠。
    “都是假的，我脑子坏了，这次回去得好好休息几天，别太勉强自己。”
    “刚才的多半也是幻觉吧，什么‘另一个我’，什么‘彩色舌头’，都是假的，假的！”
    “我应该是因为被困在正方体里面，太紧张了，才会看到这些东西的，不用担心，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幻觉，通道根本就没有封闭，不过这里面太奇怪了，多半有诈，还是退回去看看多宝那边情况如何吧，说不定已经打开了呢？”
    好好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强行无视了眼前的那个‘点’，杜泽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周围的情况，再做打算。
    由此，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刚才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吗？
    再次强行无视了这种怪异的情况，全部归咎到幻觉上，杜泽其实有点怕了。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他原本以为，自己到正方体里面寻找多宝的机体，以及出去的路，应该会遇到致命的陷阱，像是激光，子弹，会钻到肺里打孔的微型机器人什么的。这些都是有可能存在的危险，可能会置他于死地，但好歹是能够理解的事物。而这个‘点’，还有之前的，什么‘另一个我’……这些东西明显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只能笼统的以幻觉称之。
    哗啦——
    就在此时，正方体突然崩溃了。
    仿佛是在执行预设好的程序，数量庞大的纳米智械，全部自行解体。它们断开了彼此间的连接，不再响应任何命令，像普通的尘埃一样四处飘落。随着一阵空气循环系统带来的微风，正方体在一阵实则是由无数轻响组成的破裂声中，顷刻间就从一个坚实的整体，变成了一团飞散的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