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刚过,就有了大寒的趋势,钟意虽然穿得不算少,但还是冷得哆嗦了起来。
傅泊焉把暖风开到最大,钟意暖和了一点后,不再缩手缩脚,稍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闲聊一般的说道:“春天应该快来了吧?”
“大寒过后。”
钟意听到他的回答,又看向了窗外:“立春的时候,就该满眼绿色了吧?”
前面是红绿灯,傅泊焉踩下刹车,车子就稳稳地在停止线前停了下来:“大学四年没回来过?”
傅泊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每次只开了一个头,他就已经猜中了结尾,从无例外。
这种看人猜心的能力,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可怕。
钟意思考了两秒钟,模棱两可的回了句:“回来过两次。”
红灯变成绿灯,男人踩下油门,车子重新行驶起来。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鹤唳,过了很久,又听到男人问了句:“会想家吗?”
钟意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话的意思:“我对家这个字眼,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概念,甚至有些模糊。”
她伸手将脸颊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太静原因,显得她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父母离婚后,我就一直跟着妈妈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三四岁的时候,才回到外公外婆家,八岁又被我爸接回了钟家,童年的记忆不是很完整,好像哪里都是我的家,又好像哪里都不是我的家。”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几秒钟,随后继续说道:“其实刚刚在老宅说得那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
她突然表白了心迹,让傅泊焉原本皱成一团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恐惧结婚?”
钟意轻轻的笑了笑,也没隐瞒:“自从目睹了我爸出轨的画面后,我就觉得婚姻没有比恋爱神圣多少。如果相爱,没有结婚证也能白头偕老,如果不相爱,就算有了结婚证,也是一座坟墓。”
“说来说去,那一纸结婚证书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被束缚住的永远不会是相爱的人。”
傅泊焉又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看得开。”
钟意低下头:“生说所迫罢了。”
傅泊焉挑起剑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总结了她的所思所想:“着急跟我扯上关系,却不着急嫁给我的意思?”
钟意抬头,略显诧异的问:“我们难道不是各取所需吗?”
宴会上摊牌的时候,她到底想要什么,其实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她不信傅泊焉会不明白。
虽然后来她改变了初衷,也确实是在借着他脱离胡氏姐妹的掌控,但他如果不是有所需要,又为什么陪演这么久?
总不至于因为生活太无聊吧?
傅泊焉忽地笑了笑:“哦?那你说说,我的需求是什么?”
钟意收回视线,也笑了笑,不过更像是自嘲的笑:“你们这些大老板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能够猜出来的?”
说完,又小孩子气的嘟囔了一句:“如果真能猜出来的话,我就去当老板了,还有你们什么事儿?”
傅泊焉又笑:“不妨一猜。”
钟意暗自思量,想着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就这么在心里兀自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那次在胡同的饭馆里,我听到你和你朋友的对话了。”
时间太久,傅泊焉已经有些记不清:“哦,都说了什么?”
“他说你愿意与我为伍,是因为你爷爷想抱重孙子。”
他听到后,直接帮她给出了答案,“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图你能给我生孩子?”
钟意没说话,但也没否认,等于间接的默认了。
有关她的事情从来都很有趣,但没想到会这么有趣,傅泊焉不禁失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整个绯城能给我生孩子的女人数不胜数,为什么非要是你?”
钟意被问烦了,一下子就恼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就要问傅总自己了,毕竟我不是傅总肚子里的蛔虫。”
傅泊焉被逗笑:“还真是锱铢必较。”
“彼此彼此。”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车里恢复了最初的安静,耳边只剩下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傅泊焉的驾驶技术很好,她一路上几乎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颠簸感。
到了出租屋楼下,他给车子熄了火,没动也没说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钟意解开安全带,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出声邀请道:“要……上去坐一坐吗?”
傅泊焉盯着她的脸蛋看了会,直到她别扭的看向旁边,他才回了一句:“不了,晚上还有个局。”
钟意听后,也没多挽留:“那你回去开车小心点。”
傅泊焉点了点头,在女人甩上车门后的下一秒,就启动了车子,随后像离了弦的箭一般,迅速地驶离了钟意的视线,只留下了一堆呛人的尾气。
钟意站在原地目送至他的车尾灯消失,才转身朝单元门口走去。
风声过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区里面安静的过了头的缘故,她总觉得有脚步声在接近自己。
她放慢脚步,仔细的辨认着,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她警觉的回过头,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只有晃动的婆娑树影,除此再无其他。
她纳闷的皱眉,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
钟意回到出租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后,杯子很快见了底。
正要再倒一杯,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放下杯子,走过去查看,见是顾相思打来的电话,连忙滑下了接听建:“喂……”
下一秒,就传来了顾相思干净好听的声音:“意意,你在歌舞剧团的剧目什么时候开始正式巡演?”
钟意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之前和秦羽的聊天内容,几秒种后回答道:“应该是中旬开始。”
顾相思哦了一声,接着又问了一句:“秦羽……最近有没有联系你?或是跟你说什么?”
“联系了一次,就是问我有没有兴趣接另一部舞剧的巡演,我答应了考虑,但没给他回复,至于其他的,就没说过什么了。”
说到这里,钟意想起相思之前介绍她来歌舞剧团的时候,说团长是她前男友的朋友,现在突然问起这些,难道是跟分手的男朋友有关系?
钟意走到沙发旁坐下:“怎么了吗?”
顾相思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道:“秦渡可能要回国了。”
钟意蹙眉:“秦渡回国,跟秦羽有什么关系?”
顾相思昨晚着了凉有些感冒,这会头昏脑涨的很厉害,就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地沁染了几分孱弱:“之前我以为秦渡和秦羽只是朋友关系,昨天却偶然发现他们是堂兄弟,他怕我通过秦羽查他的岗,连这点小事都骗我,我突然觉得我这几年的青春简直就是喂了狗。”
钟意听出她的声音不对,连忙问道:“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昨天吹了冷风,有点感冒。”
钟意不放心:“你吃药了吗?”
顾相思盖紧被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吃了。”
她怏怏的情绪,令钟意担心不已:“你现在在家吗?我过去陪你吧?”
顾远山整天忙着填海项目,还要跟合作商参加各种应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在家休息过。
这些天,宅子里除了几个佣人,就剩她自己,连个可以说话聊心事的的人都没有,尤其在失恋的时候,这种感觉确实很孤单,所以钟意提出要来陪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钟意比任何人都了解顾相思,也知道她疗情伤有多么的艰难,几乎没再耽搁时间,就拎着手包出了门。
……
大概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顾家老宅门口。
钟意付了钱,熟门熟路的走进去,在看到窝在房间床上的顾相思后,两人同时红了眼睛,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还是钟意先开了口:“怎么会突然吹冷风?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找罪受的?”
顾相思没反驳,只说了一句:“外面冷不冷?你怎么就穿了这么点衣服?”
钟意出门太着急,忘了穿羽绒服,只穿了一件水貂绒的毛衣,夜里的风一吹就透了,此刻的她冷得瑟瑟发抖,却故作不在意道:“这样不是比较美丽动人么?”
顾相思白了她一眼:“你的美丽无需冻人就已经很耀眼了。”
只是此动人非彼冻人。
钟意找到在她家过夜时经常穿的睡衣套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钻进被窝,和顾相思面对面的侧躺着。
由于这种时刻略显温情,顾相思就拉着她拍了几张照片,拍的时候还不忘故意装出无比虚弱的样子,就好像钟意是她的男朋友,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出现了一样。
拍完,她修了几张,发了朋友圈,配文写的是:“生病了才知道你在乎的人在不在乎你。”
钟意看着她拍完修图又发朋友圈,不禁笑道:“你这么说,不怕秦渡看到,以为咱俩才是一对啊!”
顾相思满不在乎:“他都能认为我在国内早就有人了,我为什么不能让他认为他连个女人都不如?”
钟意对此不作任何评价:“明天有什么安排?”
顾相思微微停顿,状似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暂时没有什么安排,有事儿?”
“明天我想去寺庙上香,你要是没什么安排的话,就陪我去一趟吧?”
顾相思一愣:“你不是无神论者吗?怎么突然要去寺庙烧香拜佛了?”
钟意叹息了一声,说得跟真的一样:“当发现人不能胜天的时候,就只能借助无限的幻想,来满足内心的阴暗欲望了。”
顾相思将信将疑,半晌后,转移了话题:“你和傅泊焉的事情怎么样了?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提到这个,钟意原本微疼的头似乎更疼了:“要等见过他父母后才能定下来,不过……应该很困难。”
这并不是一句丧气的话,从老宅出来的那番试探,除了让他洞悉了她的一切外,反而把他自己掩藏得更深。
这样像迷雾一般的男人,有的时候真的会让人挫败又丧气。
说到这里,钟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低声说道:“相思,你说我最近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是怎么回事?”
“跟踪你?”
钟意嗯了一声:“从老宅回到我的出租屋后,总感觉有脚步声跟着我,等我回头去找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顾相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会不会是幻想或是幻听?”
钟意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顾相思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就继续问道:“你怎么确定他是跟踪你?”
“我走他走,我停他停,我可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那个人肯定是在跟踪我。”
“你最近得罪谁了吗?”
钟意还是摇头:“没有啊,傅泊焉要是不来找我,我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怎么可能得罪谁?”
顾相思听她这么解释,实在找不到原因了:“兴许就是你神经紧张幻听了……”
说着,顾相思突然拔高了声调:“会不会是你的哪个暗恋者啊?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经常有男生做这样的事情么?”
钟意轻声打断她要说出口的话:“不会。”
如果真的是暗恋她的暗恋者,被发现后,不会这么着急逃跑,那人的状态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她发现。
她在脑海里把过去两个月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仔仔细细地翻想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和苗头,遂就此做了罢。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也说不定。
她们两人在一起一般都会聊到很晚,聊着聊着,钟意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这才止了话,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回身关了灯,很快和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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