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弥生》第134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思绪间,只觉我隐隐间忽略了什么。
    于是,看着这眼前的一幕,我开始回忆起先前的经历——我想起来了。
    “你还没说,万蚀扎根的事情呢。”
    “万蚀?”晴明一愣,随后微微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
    你给我忘了可还行?
    “万蚀扎根,就是字面意思了。”晴明说道,眼角的余光撇过一眼我右手上的囚煌符,“万蚀万蚀,侵蚀万物的万蚀是有意识的,这一点雾雨你应该也很清楚。”
    “是这样没错。”
    摸了摸那道囚煌符,墨色符箓的质感并不像其看起来那么柔滑,而是在光滑得能流水的墨色表面上有着磨砂的质感。
    是的,磨砂。
    “万蚀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所以它干脆就放弃了逃跑,扎根在你的右手掌上了......这点有好有坏。”
    “都一次性说清吧。”
    猜谜这种事情,我已经厌烦了。
    “总而言之,便是那道万蚀想要与你和平共处的意思。”
    “哦?”眉头一挑,我再度瞅了瞅掌心的那道黑斑。
    你想和我签订停战协议?
    “做梦。”
    “有好处的。”
    晴明淡淡说道,见我脸上刚有疑惑之色,便再度开口解释道:“共生,但互不侵犯。”
    “他要我右手的位置?”
    “对,然后他会把力量给予你使用,而且是不带任何负面效果的......只要那道囚煌符还在。”
    “哦。”
    不可能的。
    我说不可能,你听到了没有?
    冷笑一声,我将缠在手腕上的那道囚煌符紧了紧,瞬间那道刚要沸腾起来的气息便消失在我的感知当中。
    我右手的位置上,有璃就够了。
    你想要鸠占鹊巢?
    不好意思,找错位置了。
    “明智的选择。”见我如此行为,晴明只是点点头说道,随后闭上了眼。
    这是要开工了的明示。
    毕竟昨天我们便是工作到这处地方就歇息去了,今日开工也刚好从这里开始。
    “那么,开始之前,先吃点东西吧。”
    “正有此意。”晴明闭着眼说道,挥手间一张灵符挥舞而出,随后大阴阳师直接单手结印,嘴中念念有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嘭!
    “早上好,雾雨小哥。”
    “早......早饭买好了吗?”朝着那出现在身边的八云蓝,我扫过她那身白蓝的法袍,视野投到了她身后的九条金灿尾巴之上。
    “当然。”
    八云蓝微笑一点头,那蓬松的尾巴从身后张开,只见几串豆腐串一样的事物串在竹签之上,悬浮于尾巴之上分别递到我和晴明身前。
    早餐......吃豆腐?
    “你还真是有够喜欢油炸豆腐的。”接过两串豆腐咬了一口。
    焦了。
    所以说早餐吃油炸豆腐真的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吗?
    我是人类啊人类!
    可即使如簇,面对着满脸期待的八云蓝,我只能点点头,并为之竖起大拇指。
    “挺不错。”
    “喜欢就好。”蓝顿时言笑了,隐藏在期待之下的腹黑也就这么消散于无形。
    至于说不喜欢?
    嗯......
    酸饭团了解一下?
    两三口将那油炸豆腐丢进嘴中后,我便拍拍手,在唤来的一股风流中直接将沾染上的油脂清扫得一干二净——最为细微的风流的洗刷,直接从分子的层次进行一次“洗手”。
    不过明明身为感知系的魔法使,我还是使用着唯物与辨证论的方式来生活,不得不说这就是现实。
    “开工吧。”
    说话的是三言两语间已经吃完油炸豆腐的晴明,此刻闭上眼睛的他在言语间一身的气势开始攀升起来。
    是真正的攀升,从那普通人的层次在瞬息间经历了数个阶层,一跃而上来到那原有的匿藏中透露着一股玄妙气息的层次,只不过如今的匿藏更为彻底,而那股玄之又玄的气势更加地“玄乎”罢了。
    于是乎,他动了。
    ——心动了。
    只是站在虚空之上一动不动,可那庞大的精神力瞬间从他身上扩散开在,在刹那间扫过我并朝着远处不断延伸而去。
    “乒!”
    嫣然,伴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响声,在晴明的身前几米处,如同空间被撕裂了一般,晶片碎状的坍塌空间直接形成,却是已然将那处的神隐结界给拆除了。
    看来那场顿悟,对他的帮助真的很大,即使晴明他主动放弃了这场天大的机缘也是如此。
    要知道,在昨天,他可是需要跟我一样,借助某种事物——术式或灵力、风一样的事情借力而行,才能拆除那残破不堪的神隐结界的。
    我也要努力了。
    转念间我便已然凭虚御风走出数里的距离,在远方的晴明只剩下一个蚂蚁般的黑点时停了下来,同样投入拆除神隐结界的作业当中。
    于是,时间就这样流逝了。
    在那大结界之外的阴风黑雨不断吹拂的背景下,凭借着感知的力量不断地拆除那如同狗皮膏一般与大结界黏在一块的神隐碎块。
    日初的耀阳渐渐拔升直至正午,随而又失去了继续拔升的力量缓缓朝着地平线坠落。
    化作一轮夕阳。
    又是熟悉的夕阳西下,残霞将整座平城京染得血红。
    只不过,这次的残霞,稍微有些黑了。
    从那专注的状态当中脱离之时,我举目红霞照来之处,目所能及的便是那红霞当中无限涌动着的滚滚黑云。
    那赫然是百鬼的规模已然再度壮大,并开始走出深山老林朝着大结界逼近而来,才将那红霞的余光所遮蔽,为这平城京带来阴森可怖的黑。
    “还需要两天。”哪怕晴明已然顿悟,我也在坠入深渊之余对风之柄权的掌握再度精进,在这已经提升了无数成的速度下,将那残破不堪的神隐全部拆除,也需要保守两天的时间。
    “他们不会再等了。”
    看着那满城压迫而来的滚滚黑云,夕阳下沉而拖拽出来的红霞已然为其狰狞的黑增添上几丝恐怖的血红,仿佛黑云当中那数以万计的百鬼嗜血而饥渴的眼珠子,在行动间一闪一闪的。
    “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已经在准备了。”
    说话的是晴明。
    不知何时已经从数里外一步跨来,站在我身旁的晴明。
    诧异地看了看晴明,我笑了笑。
    “不愧是你。”
    只是一日的功夫,那神行万里、缩地成寸的功夫就精深到了我所不敢相信的地步。
    “和付出的代价相比,这不过是点小安慰罢了。”
    “......什么准备。”
    “阴阳大阵,征召满城斩鬼武士以及所有能够使得出阴阳术的学生,在城外布下两仪生死阴阳大阵,争取在我们完成大结界之前拖住那百鬼的前进脚步。”
    “可行吗?”
    “不可行。”
    我,顿时沉默了。
    “雾雨,你应该知道的。”晴明并没有如何沮丧,只是在那满城黑云压来的黑红当中淡漠无比,“一个人类,是有极限的。”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
    人类拥有极限,这是到我这个境界,更是到晴明这个境界公认的道理。
    但正因如此,晴明的话才让我感到一阵心寒。
    他想干什么,我很清楚。
    ——牺牲那满城的斩鬼武士,牺牲好不容易传承下来的阴阳生们,换取大结界布置成功的希望。
    “人没了,可以再生。”晴明并不为我的话语所动,而是我行我素的,言行间几乎偏执了起来。
    “而城没了,扶桑的气运,也就完了。”
    他是这么说的。
    安倍晴明,看得很开。
    但也正因为看得很开,所以显得很无情。
    这是局势所趋之下,最为固重大局的选择——牺牲小部分,换取大结界成型的机会,换取整座平城京保留的机会,换取整个扶桑存活的机会。
    “我可以帮你。”
    我欠晴明一个人情。
    我可以选择在这么走开,在晴明的默认下离开平城京,赶在那百鬼吞噬平城京之后席卷天下之前完成我的任务,然后拍拍手就走人。
    毕竟,我是外乡人。
    可我不能这么说。
    良心过意不去,本心过意不去。
    一旦本心这一道坎过不去,日后想要提升境界去突破极限,那我肯定需要花更多的经历去攻破这一道“心魔”,去攻破这道令天下令苍生哀嚎的坎。
    “一个人的力量......一个没有突破极限的人的力量,真的太渺小了。”
    她说道,言语之间对我的力量并没有多做肯定。
    毕竟,有没有突破那道极限,完全就是两种人。
    但我有捷径。
    我有短暂时间内感知极限,触摸极限的捷径——做到如同晴明现在这般,触摸那道已经封死的极限瓶颈。
    苏幕遮,我的师父。
    也是......我的爱人。
    感情不在言语间升华,而是早已在那心灵交融的瞬间融于一块,彼此的心意不用多说,便早已知道——对方便是自身此身此世厮守一辈子的存在。
    所以,我说了。
    “我可以跟你一样一会儿。”
    “嗯?”他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否,“你能?”
    “嗯,我能。”
    “这种玩笑,开不得。”
    “我没有开玩笑。”
    于是,晴明认真了。
    “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雾雨......都说你看不透晴明,可到头来,反而是晴明看不透你了。”
    看不透就对了。
    幕遮的存在,我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存在于我意识中的存在,别人是万万不可能知晓的。
    而也正因如此,在境界高上一个甚至两个层次将我看得透彻之余,陡然掀开最后底牌的我才让晴明看不透了。
    “晴明更加有把握了。”
    “把握?”
    “大结界,已经来不及补了。”
    “嗯,然后呢。”
    “换阵。”晴明说道。
    “换什么阵。”
    “将那防守居多的两仪生死阴阳大阵变动,由晴明亲自主持阵央改造成两极血煞剑阵,而雾雨你,便是那柄用于杀戮的血煞之剑。”
    ......
    “你确定,要出城迎战?”
    “既然有两位触摸极限的存在之力,晴明便敢拼一把......主动进攻,总比被动防守要有机会得多,何况是在我方已有数名可战之力的情况下?”
    “我不会持剑。”
    “你,真的不会吗?”晴明一笑,那双眸子正视着我。
    “雾雨你,真的不会持剑吗?”
    “......你真的是把我看得很透。”
    是的,我会持剑。
    在失去魔力与剑图之前,我更多的是作为一名使用魔剑的魔法使进行战斗,而那一身的剑技,则早已在数不清的战斗与噩梦空间的锻炼之下,达到了“無章”的巅峰阶层。
    诚然,我不会什么剑术剑法,持剑作战不过是凭借基础的挥刺劈砍等九式罢了。
    但这已经够了。
    征战沙场杀戮之术,从来便是极简为主,在迅猛有力的同时要做到最为简化。
    “那么,雾雨。”
    “你肯持剑,做这两极血煞剑阵的剑心么?”
    “当然。”
    看着晴明,我笑了。
    他也笑了。
    直到无数的轮回之后,我在明白,在这一刻我为何而笑——那不过是顺从本心的念头所幸所动的快意罢了,在挣脱所谓“调查任务”的束缚之后,能够凭借自己的念头来行动的快意罢了。
    笑着,轻轻地笑着。在这满城黑云压来,那黑沉沉的天际都要塌陷而下的黑当中,我与晴明在无言中一眼会意——转身。
    一步踏出,他前我后,似慢实快地回到那阴阳寮当中。
    去那里做什么?
    ——通知与备战。
    只不过,我可能又要委屈一个人了。
    在缓步前行当中,仍由那亲切的和风吹拂过脸颊,我细细听着意识之中的声响。
    “呼......呼......”
    那是注定与我私定终身,被我囚禁在牢笼中的少女在浅层中的呼吸声——即将苏醒而变得清晰可察的呼吸声。
    算一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也快三天了。
    这已经不是守时的范畴了啊,幕遮。
    这算是虚报时间,懂吗?
    ——幕遮。
    妾身可没有虚报时间。
    意识中陡然响起少女那柔和舒缓的声音,伴随着稀稀疏疏的声响,少女仿佛是从床间坐起一般,睡眼朦胧间揉着眼睛伸了个拦腰。
    在苏醒的那一瞬间,睁开“眼睛”的少女便已然进入了绝对的清醒当中。
    那么......
    早安,幕遮。
    已经是晚上了哦,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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