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23章 虚实界限间怒放的生之华（II）

    带着对缪斯隐含的那么一点同情，路德和白合站到了她的雕像前。
    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腰间以绿色藤条相束，头上则戴着桂叶做成的花冠，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优雅，带有一种贵族般的高贵。在少女的手中，还拿着金色的七弦琴，她将七弦琴放到耳边，轻轻拨动，仿佛听到了美妙的乐声，脸上也因此带上了纯洁的微笑。
    如果不去思考其背后更深的真相，而是单看这雕像的卖相的话，恐怕第一眼都会以为缪斯是个天真可爱单纯活泼喜爱艺术追求人生至高理想的单纯少女吧。
    可惜，因为发生了堪培拉那样的事情，更兼有七圣利用大陆人民灵魂魔力，甚至与混沌勾结这样的事情，缪斯再怎么样也无法洗白了，切开来，从头到尾都是黑的。
    本着为了爱与正义与大陆的未来，也抱有那么一丁点——白合发誓真的只有一丁点——对于发生在堪培拉的圣女诺娅事件的报复心理，白合毅然决然做出了决定。
    她看着眼前的雕像，然后轻声开口：“污秽之物啊，在此时此刻走向破灭的未来吧。”
    随着她的声音，她肩膀上飘浮着的淡绿色小光球开始活泼地跳动，洒下一阵阵淡淡的绿色光芒。
    语言之灵，言灵师的象征，是言灵师将语言变为实质性力量的重要媒介，也是语言给予言灵师最大的恩赐。
    在语言之灵的作用下，白合说出口的话很快变为了现实——毫无征兆地，缪斯的雕像上忽然裂开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缝。以缪斯的双眼眉心为中心，裂缝逐渐蔓延至雕像全身，乃至于雕像的底座。当这些裂缝最终遍布整座雕像时，雕像也开始了崩溃坍塌，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碎石沙屑一点一点从雕像上被剥落，滚落到地面上，化为一颗颗光点消失在这个世界。裂缝仿佛遭受到来自外界的强大冲击，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大。从头顶的桂冠开始，缪斯的身体逐渐崩溃，轰隆隆的声音自雕像内部向外传出，很快，雕像四分五裂，化为多个部分开始碎裂。被扬起来的沙尘弥漫了整个大殿，也遮蔽了路德和白合的视野。
    当沙尘最终散去，一切重新出现在眼前时，缪斯的雕像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或许正如白合所说的，已经走向了破灭的未来。
    言灵术的恐怖与莫测，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缪斯的雕像已经被他们摧毁，但是，身为最关键一点的，法阵的阵眼却还是没有出现，而白合却无法感受到它的存在，因此，只能将质询的目光投向路德。
    路德略微眯眼，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向原本放置雕像的地方：“或许，是在地下？”白合眼前一亮，猛地回头，对着大殿的地面，开口说道：“虚妄之物啊，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你真正的模样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地面便仿佛虚空一般开始扭曲震荡，肉眼可见的波纹出现。紧接着，好像虚空中有什么生物在吞噬它一样，覆盖着大殿的石板开始逐渐消失，没有任何征兆，就好像被那不知名的生物吞进了肚子里。随着石板被吞噬，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坑洞之下，可以看出隐藏着不小的空间，看上去倒像是个地下室。
    从这个地下室中，路德和白合都看到了另一个雕像的存在，这个雕像和刚刚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便是缪斯的双眼了。原本缪斯的双眼应该是如湖海一般清澈的蓝色，但此刻却变为了血液一般的猩红色，这让她看上去变得妖魅艳丽，没有了原先的清纯淡雅，那一种优雅与纯洁此刻也已变为了诡异与邪恶。
    和刚刚的那个缪斯相比，判若两人！
    路德和白合都有点疑惑，两人面面相觑，下一刻，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动作。
    只不过，白合是向前一步，而路德却是向后退去。
    “……”
    白合看着躲在后面的路德，有点无语。
    “别这么看着我啊！”路德为自己抱不平：“我现在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可还是事件的关键。如果我死了，谁来打破阵法，解开母神创的封印！所以，我不能出事啊！”
    白合：“……”
    虽然路德说的很有道理，但白合还是觉得怪怪的。
    白合继续向前进，直到最后停在了距离那个地下室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坑洞，总感觉从下面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一阵白色的灿烂光芒猛地闪烁，光芒之中似乎有人在高歌吟咏，声音缥缈，仿佛来自天边。歌声仿佛少女的心事，浅斟低吟，是极细的温柔，要让人永远沉溺在这歌声的世界之中。
    从这歌声中，白合听出了很多东西，有少女懵懂的心事，对心上人的憧憬；有少女不甘的离别，对远行人的担忧；有少女夙夜的期盼，对未归人的思念……她听着听着，嘴角不仅浮现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好像自己也随着歌声进到了少女的世界，感受到了少女的心情，和她一起，因为他人而高兴，而喜悦，而悲伤，而思念。但是，紧接着，歌声忽然一变，变得极为哀婉凄凉，不似刚刚的恬淡美好。从这歌声中，白合听出了少女的绝望，她听到少女滚烫中夹杂着悲伤的泪水，对离去之人的悼念与悲恸；听到少女无数个月夜下孤独的守望，对他乡之人的想念与感怀；听到少女孑然一身茕茕与世的凄惨，对久远之人的追思与苦涩……
    她嘴角的笑容消失，面色变得沉重，眼中隐隐约约有晶莹闪动，仿佛和少女一样，为心上人的逝去而感到悲伤，为自己孤独一人而感到绝望。她和少女一样，看不到黑暗中的光芒，只能独自一人在黑暗的雨夜中哭泣。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了某位红发少女的身影。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用火焰般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无时不刻都在期待着自己。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自己才没有堕入那名为孤独的深渊，而是可以与她一起，露出发之于心的喜悦笑容。
    那是姬由，是白合最好的朋友姬由。
    白合缓缓抬起眼，目光中满是坚定。这一刻，耳畔的歌声忽然消失了，少女温柔的声音被她抛诸于脑后，飘飘渺渺着，飞向了远方。
    在白合的前方，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头戴桂冠，身着白裙，目光温柔，气质优雅。刚刚的歌声，便来自于她的口中。
    “我明白，那都是虚假的。”白合忽然开口，她说道：“你的歌声将把我带往另一个世界，你差点成功了。可是，那终究是虚假的，因为，姬由的存在可以让我感受到，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看来，那个女孩子在你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缪斯轻声开口，她说话也仿佛是在唱歌，动听悦耳，声音很细，也很温柔。
    “如果这就是你的小把戏的话，那么，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了，缪斯。”
    白合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是，缪斯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并没有要和她动手的意思。
    白合略微有点不解，她不清楚缪斯要搞什么花样，所以暗自做好了警惕。
    忽然，缪斯轻轻张开嘴唇，如流水般悦耳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其实，那并非是虚假的。”
    “哈？”
    白合忽然愣住了。
    “歌声，并不是虚假的。”
    缪斯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如果那是虚假的歌声的话，是无法将你引入如此深的境界的。对于我来说，歌声都是真实存在的事物，歌声中所描绘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我所经历过的一切。”
    “你说什么！？”
    白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缪斯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刚刚那歌声中，懵懂的少女、等待的少女、长情的少女、绝望的少女、孤独的少女、悲伤的少女……这所有一切，这歌声中所提到过的一切，其实都是缪斯自身的经历！？
    这不可能！
    她如此想着，缪斯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只有真情的流露，才是真正的歌唱。”
    “你也期盼过的吧？自己的歌唱。”
    “想表达自己的真心，这样的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曾想过的吗？”
    白合愣在了原地，数秒之后，她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唤醒，然后紧紧地盯着缪斯：“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缪斯眨了眨眼：“我之前说过的吧？那个女孩子在你心中有极重要的地位，所以，你难道没有想过用歌声去打动她，去将自己内心的情意表达出来吗？”
    “我……”白合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到这里了。”缪斯打断了她的话，她抬头看向大殿的穹顶，目光中满是回忆：“一千多年前，正如你所听到的，我失去了他。但我不能容忍自己没有他，魔法是很神奇的东西，能够做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我怀着理想研究了它几百年也一无所获，或许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异想天开，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成功。但我一直坚信，灵魂魔力确实是很神奇的，它可以做到以往我们做不到的任何事情。”
    “在你们看来，我是邪恶的存在，我并不否认这一点，我也很希望自己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但无论如何，只有这一次，我不能认输。”
    “因为，一旦我认输，希望，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看着白合，眼神中带有一丝哀伤。
    白合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后，她才犹豫着，说道：“可是，用这种办法去争取希望……是不被允许的。”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能认输。”
    缪斯看着白合，目光清澈：“来吧，这是你——不，这是我，是我最后的机会。”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白合没能反应过来，因为，在缪斯说完这句话后，她整个人忽然被白色的光芒所笼罩，光芒之中，她的面容逐渐变换，最终，变为了一张精致而冷漠的面孔。
    白合呆在了原地：“诺、诺娅！？”
    没错，缪斯变换的，正是诺娅的面孔。而且，白合能够感觉到，那不是大贤者诺娅，而是身为圣女的那一个诺娅。
    “来吧。”
    “诺娅”看着白合，口中发出缪斯的声音：“请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白合的手无力地垂下，但是目光中却闪动着愤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有诺娅，只有诺娅——你这种做法，我无法原谅！”
    在这一刻，她的气势忽然变了，变得古老、强大而神秘，她的瞳孔中所映照出来的，是一团灰色的迷蒙。
    灰色的雾气从她周遭逸散而出，逐渐向四周蔓延。
    化身为“圣女诺娅”的缪斯看着那些灰色的雾气，脸上忽然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这就是我……”
    “最后的机会啊。”
    她轻叹一声，逐渐地，身体被灰色的雾气包裹，沉向那神秘的世界。
    白合——不，应该说是，巫乡之主初的身体也随之进入了灰色的雾气之中，只留下路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对着眼前奇妙的发展发愣。
    ***
    圣城之外，万米高空之上，面对法尔、克拉希尔以及奥利弗三位王座级的进攻，缪斯手持七弦琴，勉力支撑。
    忽然，她身躯一震，目光中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或许，这次，真的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轻叹一声，声音幽然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