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19章 高空回响的奏鸣曲（VII）

    安苏并没有让路德疑惑太久，很快，她就说出了答案——虽然是路德自认为的。
    “从我们建立这处浮空神殿开始，我们便预料到，有人会来到这里。”她将空洞的目光收回，转而注视眼前的姐妹俩：“如果真的到了这样的时候，那就说明，我们的计划，或许已经迎来了生死攸关的转折点。”
    计划？
    路德听到这个词，面色微变。
    七圣建立教会，其目的不止是吸收信徒的灵魂魔力吗？或许，也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
    他这样想着，夏萝却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说那么多干嘛，莫非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们便会同情你，理解你吗？”
    “就是就是！”夏莉大声嚷嚷道：“哪怕不为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夏露，我们也绝对会战斗的！”
    夏萝没有再开口，但她脸上坚毅的表情表明她十分赞同自己妹妹的说法。
    安苏看着她们，缓缓摇头：“我并没有说我需要你们的同情与理解，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在这场战斗——不，在这场战争中，只存在绝对的胜者和绝对的败者。而且，到底谁是胜者谁是败者，到现在，也还未分明呢。”
    “还未分明！？”
    夏萝微微皱眉，身后悄然展开一对黑色的蝠翼。她振动蝠翼，缓缓浮上半空：“如果这就是你的痴心妄想的话，那就让我们来告诉你吧——”
    “你永远都只会是个败者！”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已然激射而出，金色长发随风飘扬，化为一面金色的旗帜。她一只手伸向半空，急喝一声：“玛斯！”
    尚在半空中飘浮的新月长枪受到召唤，顿时一阵闪烁，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被夏萝紧紧握在了手中。
    夏萝手持新月长枪玛斯，枪尖直指安苏的心脏，速度飞快，气势如虹，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阻碍都给刺穿。
    同时，她口中高喊一声：“夏莉！”
    “来了！”
    妹妹夏莉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声应和后，同样唤出黑色的蝠翼，从侧面朝着安苏飞去，半途却化为一道血色的流光，逐渐消失在了虚空之中，无法寻觅。
    不待安苏仔细思考夏莉的去处，夏萝便已携带凛然气势驾临身前，锐利无匹的枪头穿刺而出，划破了虚空，惊起“嗤嗤”的声音，仿佛有一点寒意凝聚成了实体，从安苏的胸口处直达大脑，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面对她来势汹汹的攻击，安苏不敢怠慢，身后血色的月光扑涌而上，在她身前化为了一面坚固的护盾，牢牢地挡住了新月长枪玛斯的攻击。两者相互碰撞，护盾在玛斯的枪头之下被逐渐扭曲，裂痕悄然覆盖，似乎很快就要被击碎。
    安苏深深地看了眼前的血族少女一眼，然后不再犹豫，身形向后踏出一步，融入了血色的月光之中。下一秒，护盾如鸡蛋壳一样破碎，发出“咔擦”的清脆响声，血色月光被新月长枪玛斯的皎洁光辉彻底净化，蒸发虚无。而安苏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夏萝后方，大殿的半空中，一阵诡异而熟悉的波动从虚空中传来，紧跟着，安苏迈着优雅的步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夏萝却好像早就料到安苏会逃避，也早就料到安苏会逃向哪个方向，连转身都没有，直接一甩手，新月长枪玛斯脱手而出，朝着身后射去。枪身与空气摩擦，速度快到仿佛扭曲了虚空。
    皎洁的银白色月光逐渐包裹了玛斯的枪身，破空飞行的玛斯仿佛化身为人间飞向天域的流星，径直朝着安苏飞去，目标不变，依旧是安苏的心脏。由此可见，夏萝对安苏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安苏面色微变，但动作依旧不慌不忙，只是稍稍挥手，血色月光化为巨大的手掌，挡在了新月长枪玛斯飞行的道路上。在玛斯即将撞上来的那一刻，巨大的血色手掌轻轻将它往侧面一拍，原本笔直飞行的玛斯飞行轨迹顿时歪曲了稍许。它擦着血色手掌飞过，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在瞬息之间将它化为粉碎，但自身也以毫厘之差从安苏身旁掠了过去。
    新月长枪玛斯飞向安苏身后，速度惊人。安苏紧紧盯着眼前的血族少女，想看她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然而，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另一名少女的大喝声：“安苏！”
    红月女神瞳孔收缩，连忙回头，顿时看到，从战斗一开始就被她有意无意忽略了的另一名银月血族夏莉，不知何时已停在了新月长枪玛斯飞行的轨道上，轻轻伸手便将其接住，紧握在了手中。
    下一刻，她举起长枪，挥动蝠翼，如同她的姐姐一样，挟带着凛然无匹的气势朝她袭来。
    而另一边，原先将玛斯甩出去的夏萝并没有因此失去战斗能力，她全力激发体内银月血族的血脉，身后蝠翼顿时被拉长拉大，一下子拉伸到近十米长，展开来遮天蔽日。从蝠翼之下，无数由血脉力量催化生成的小蝙蝠涌出，在她的操控下化为蝙蝠海朝着安苏飞去，气势汹汹。前有夏莉与新月长枪玛斯，后有夏萝与蝙蝠潮汐，被夹在中间的安苏面色顿时变得异常凝重！
    ***
    永歌森林之外，银色的月光与血色的月光分庭抗礼，激烈交锋。
    双色月光交织组成的天幕之下，面容俊逸，皮肤略显苍白的血族始祖该隐飘浮在半空中，身后蝠翼绵延数百米，几乎如黑色的利剑一般锋利，令人胆战心惊。
    该隐轻咳一声，然后伸出手，优雅地抹去脸上的鲜血。
    当然，这不是他的血液，而是来自于他的敌人，一个自称红月女神的家伙。
    窃取众生的意志，亵渎神圣的银月，然后自以为正统，这样的家伙也能自称为神的话，即便是狗头人也会笑掉大牙的。
    “不是吗？”
    他的脸上露出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在他身前不远处，将身躯隐藏在血色月光之中，不敢露面的红月女神安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放轻松，放轻松。”该隐仿佛透过那层月光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于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真的，就聊聊天而已。”
    聊聊天而已？
    安苏的脸色便于愈加难看了。她可无法忘记，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眼前这位看似平易近人的始祖究竟用了多么狠辣的招式来攻击她，每一下都是抱着必杀的气势来的，几乎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有在刀尖上行走的胆战心惊感。而现在，他居然说聊聊天而已？
    “这可不能怪我。”该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你们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要我说，老老实实放弃抵抗不好么？顶多被母神大人镇压几千年罢了。”
    “何必如此顽固，甚至如此疯狂？”
    他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颇为惋惜。
    安苏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毕竟，几千年可不能用罢了来形容，整个大陆上，靠着执念才活过千年的王座级强者也就那么几个，更何况是以被镇压的状态呢。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明白啊。”该隐忽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安苏心忽然一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紧接着，该隐又说道：“以灵魂魔力改变秩序生命乃至整个大陆的想法，是不可能做到的。想用灵魂魔力让秩序与混沌互相转化甚至互相融合，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虽然秩序生命本质上带有混沌的一面，但是，既然我们把他们称为秩序生命，那就意味着……”
    “他们，到底还是为了秩序而活的啊！”该隐身形一阵闪烁，消失在了原地。
    安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腹部便已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飞溅，如半空盛开了灿烂的罂粟花。
    从最初打算杀了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是绝对会杀了你的。
    从该隐的眼中，安苏看到了这样的意味。
    结合该隐之前说过的话，没由来地，她内心泛起一阵恐惧，就感觉有什么一直以来期待的东西在这一刻忽然被粉碎了。
    有什么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东西，该结束了。
    战斗，重新开始。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安苏并没有打算躲闪这一次的攻击。
    当新月长枪玛斯的枪头从她胸口穿过，当黑色的蝙蝠潮汐将她吞没，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反抗的倾向。
    一切都归于平静时，原地只留下了安苏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被虐待过的布娃娃，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夏莉手中的长枪枪尖还在往下淌着鲜血，她却呆在了原地，有点发愣。
    随后赶上来的夏萝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肯定，她们的攻击虽然确实出乎意料，但是安苏刚刚绝对不是无法躲避，她原本可以继续战斗的，可是她没有，她选择了放弃抵抗拱手而退，选择了放弃继续挣扎。
    不知是因为她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亦或者是其他原因，若真要究其原因的话……
    两人看向安苏。
    后者的脸上忽地浮现出神秘的微笑：“自然是因为……”
    “我们还没有输啊。”
    地下室内，安苏的瞳孔已然被黑暗注满，点缀出诡异的光芒。
    夏萝和夏莉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正想挥动蝠翼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只觉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蝠翼再也无力支撑飞行，她们只能从空中缓缓坠落，如同飘零的落叶，被风吹着从树枝上落向地面，过程坚定而缓慢。
    与此同时，眼皮子也沉得惊人，无法抵抗的睡意战胜了她们的意志，侵蚀了她们的脑海，蛊惑着她们将所有的思想都给放弃，最终，两人缓缓将眼睛合上。
    于是，意识被席卷而过的洪流吞没，看不见起始亦看不见终末的黑暗降临了。
    耳畔只余下昏迷前路德的呼喊声——
    “夏萝！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