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08章 勇者们各自的道路（V）

    北地行省兰纳，大公府内。
    马可斯站在书桌前，看着摊开在桌上的一大张地图，皱了皱眉头。
    地图不仅很大，也很详细，看得出来是民间禁止流传的军用地图。更何况，这不止是神圣莫戈迪亚帝国的境内地图，而是描绘了一整个大陆的世界地图。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不只有那些寻常的地名，就连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秘境也被标注出来了。如永冻荒原之后的白夜高原，极东之地的华胥岩……
    而此刻，这张地图上有好几个地方已经被马可斯画上了红色的记号，其中包括大陆中土的圣坛，圣坛之底的地网之门，帝国东部地区的圣城，轻风草原，草原过去的千岛之湖，以及与回环山脉相接的——永歌森林。
    马可斯面对着地图，蹙眉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此时，走廊上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然后，来人没等马可斯答应便擅自走了进来。
    马可斯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轻声开口：“从古代奥术帝国流传到如今的礼节，原来都被你们自己给遗忘了吗？”
    “我觉得，这可不是什么谈论礼节的好时机。”
    来人毫不客气地“顶撞”了他一句，然后径直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马可斯似乎感觉到了来人内心的愤怒，缓缓转身：“不仅是礼节，连你仅有的那一点风度也丢了吗……”
    “埃尔隆？”
    他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如果他不开口，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将身形和面容都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下的瘦高男子居然就是传说中世界观测局魔法师派的另一位王座级强者埃尔隆。
    当然，这是以前的情况了。
    埃尔隆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要和马可斯在这个问题上计较的意思，只是问道：“之前的那个提议，你考虑好了没？我手底下那些魔法师，可都已经等不及了……”
    自从克拉肯被逼离开观测局，预言师派和言灵师派脱离观测局之后，留在观测局的就只有那些渴望恢复古代奥术帝国鼎盛时期荣光的新派魔法师了。而埃尔隆身为新派中唯一的王座级强者，正是他们最强有力的后台，也是如今的世界观测局和马可斯结盟的倚仗。
    马可斯仿佛早已猜到了他此行的来意，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此事关系重大，我需得再考虑几日。”“这就是你的态度吗，马可斯？”埃尔隆罩在兜帽下的的脸色顿时阴沉了稍许，他扭头，一眼就看到了摊开在马可斯书桌上的大陆地图，顿时，嘴角带起一丝嘲讽的微笑：“若不敢抓住时机，整天只会在这里研究什么大陆形势，再好的机遇于你又有何用？”
    “起码不能一头扎进某些不得了的浑水。”
    马可斯走到沙发前，在埃尔隆的对面坐下。
    “连浑水和机遇都分不清，那不就更糊涂了？”埃尔隆冷冷一笑：“如今教会被群起而攻之，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已经无法提供给我们更好的帮助。这便罢了，毕竟和教会合作也只是无奈之举。但是，此时大陆东部地区已经因为维克多前往圣城的缘故变成了战场，南部则有铁壁艾森准备浑水摸鱼，打着助日月家族讨伐叛逆的名义出兵草原，对金鹰王部痛打落水狗。至于西部，永歌森林的内乱你也不是不知道，若要说波及到帝国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帝国表面上看上去完好，只是因为有那位执政王殿下在王城调度而已。若是没有她，帝国早已混乱一片，而她之所以在如今的形势下都表现得沉稳无比，还不是因为她笃定你——北地大公马可斯不敢造反么？”
    “是吗，然后呢？”马可斯稳坐泰山，丝毫不因埃尔隆的话而有些许变色。
    “然后？”埃尔隆抬眼：“然后，你马可斯不乱，其他地方再乱那位执政王殿下也丝毫不慌，但是，若你敢动，整个帝国就会瞬间陷入混乱，到时候，你便可以趁乱打入王城，登基称帝——马可斯，莫要告诉我，论马背上的功夫，你会输给那个小丫头？”
    “当然不会，可是……”马可斯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然后才不慌不忙地问道：“你可知道一旦我动起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无论成功，亦或者是失败？”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考虑么，马可斯？”埃尔隆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若你失败了，那只是你的问题，无需考虑什么后果；若是你赢了，自然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纵然是维克多想要算后账又能怎样？你也是莫戈迪亚王室成员，是除去那个小丫头外最适合继承这个王位的人，总不至于将你赶下来不让你做王吧？即便真是如此，我们新派魔法师也是不同意的，你又怕什么？”
    他说的话听上去很有诱惑力，但马可斯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有道理，那母神创那边，你待如何？”埃尔隆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待你攻入王城——在如今的形式下，维克多不在，而有我们支持你，最多一个月便可做到——待你攻入王城，登基称帝，便派兵驰援圣坛，打压教会。莫戈迪亚帝国是大陆上有数的强大帝国，母神创祂们也需要人来维持大陆的秩序，只要你做这些事，表现出自己的诚意，相信祂们也不会因为人世间的王权更替轻易出手。更何况，若是没有你，人类帝国只怕会更加混乱，这种事情，如今的大陆承担不起，母神创祂们自然也承担不起。”
    他语气笃定，娓娓道来的模样倒是真有些许运筹帷幄的智者风范，说的马可斯也是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既如此，你意下如何？”
    埃尔隆见马可斯点头，还以为他答应了，顿时大喜。
    马可斯缓缓摇了摇头。
    埃尔隆顿时愣住了：“为何！？”
    他回过神来后，忽地一咬牙：“你不想拼？”
    “我不敢拼。”马可斯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也不能拼。”
    “……”
    埃尔隆沉默。
    马可斯能做到北地大公的位置，自然算得上是绝顶聪明的人，他说不敢拼，绝不会是因为忌惮王城那位小丫头，多半，还是因为……家大业大，不好拼。
    马可斯的家业和埃尔隆不一样，埃尔隆手底下全是魔法师，要是输了，大不了跑，找个深山老林躲上十几二十年，反正对魔法师来说也没差。而马可斯不一样，他根子底子都在帝国，若是输了也跑不了。毕竟，他若是也跑了，北地瞬间就会分崩离析。到那个时候，背叛他的人足以从他门口一直排到王城那位小丫头的书房。
    埃尔隆反应过来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批判他一番：“可你怎能未言胜先言败！？”
    马可斯不为所动：“输不起的人，自然要先想想输了的下场。”
    “总是畏首畏尾的人可成不了大事！”
    埃尔隆似乎是再也看不惯马可斯的懦弱，愤愤地甩下一句，然后起身，往门口走去。马可斯稳坐钓鱼台，不给一点反应。
    埃尔隆走到门口，将手放到门把上，正要推门而出，忽然动作一顿，又开口道：“你这样下去，等到王城那位小丫头登基称帝，势力根深蒂固时，可就半点机会也没了。”
    “到那个时候再来后悔今日，可是来不及了。”
    说罢，他就要离去。
    身后，马可斯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一颤，些许红茶从杯中抖了出来。他缓缓抬起头，目中闪过一丝精光：“消息来源可靠吗？”埃尔隆嘴角浮现微不可觉的笑容，语气却是分毫不变：“可靠不可靠，眼下的情势不是一目了然吗？”
    马可斯沉默。
    帝国看似安稳，实则内忧不断，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稳定形势，那位执政王殿下忽然登基称帝，是极有可能——不，应该说是必然的事情！
    等到她登基，哪怕之前那些反对派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正统性，到那个时候，马可斯再起来造反，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反贼了，而不是什么“勤王”义军。
    这种行为，分明是要让马可斯彻底断了念想。
    他看着埃尔隆，后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在门口呆了一会后，作势推门，要离去。
    离去之前，他又状若随意地道出了另一个消息：“据说，那位执政王殿下的弟弟，如今帝国的正统继承者斯泰尔殿下，也是支持自己的姐姐的。”
    “如果他出面支持，再加上维克多，呵，还会有人怀疑那位执政王殿下的统治吗？”埃尔隆冷笑一声，迈步要走。
    忽然，身后传来了马可斯的声音：“何必如此着急要走……”
    “埃尔隆。”
    成功了。
    埃尔隆笼罩在兜帽下的脸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接下来，就是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该如何操作了。
    ***
    帝国南部，有着铁壁之称的冠冕级强者艾森正在军营内商议事务。
    忽然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脉气息，顿时抬头，目光仿佛透过营帐，看到了外面碧蓝的苍穹。
    苍穹之上，仿佛有龙飞过——
    “尼可，我们到了！”
    金发金眸的少年叫道。
    同时，他心中轻轻开口：我回来了，帝国。
    我回来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