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30章 过往交织的回环

    我曾听大长老说过，那个关于移山填海的故事。
    一座庞大的山脉，一片广阔的平原，在那举世无双的强大力量之下结合到了一起，于是，就有了回环山脉的传说。
    远古的神眷之庭，每年都会遭到来自北天极群岛的寒风侵袭，刺骨凛冽，凋敝生机。父神奥为了保护这片广阔而肥沃的平原，于是让泰坦巨熊——也就是我身上流淌的血脉——的始祖，硬生生地从大陆中土搬来一座山脉，横亘在大陆北部尽头，如同屏障一般死死地挡住了那刺骨的寒风。
    于是，凛冬不再，故老相传的神话传说中，泰坦巨熊的始祖被吟游诗人传唱，一直到他的血脉逐渐消失在大陆之上。
    然而，事实上，我们并未消失，只不过，是为了一个誓言而暂时隐匿了而已。
    连山脉都能搬动的强大种族，又岂是所谓的潘多拉灾难便可以击倒的？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并且，一直将其铭记在心。
    或许，对于始祖的崇敬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我们的血脉之中，成为了一种信仰。哪怕是我，也一直都以那个伟岸的身影作为目标而不断前行着，并最终得到了他的承认。
    能够得到始祖的承认，这看上去似乎已经是最高的荣誉了，包括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我能够和那位始祖一样，成为神话。
    但这样的事，它确实发生了。
    就在我面前。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浑厚的男子声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眼前，一座山脉横亘，绵延广阔，气势雄浑，让人几乎难以抬起头仰视它的存在。
    而在山脉之前，是一只人立着的巨熊，他身躯高大，几乎和那座雄浑的山脉不相上下；身上漆黑如墨的毛发覆盖，仿佛来自远古莽荒的气息大气而磅礴，席卷他肉眼所见的每一处地方；巍峨站立，双眸凝视间，无可匹敌的气势呼啸而出，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情。
    几乎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确定，那就是泰坦巨熊的始祖，也是——我的始祖。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虽然内心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当它真的发生在我面前时，我却有点难以置信，甚至是惶恐。
    理智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而眼前的一切却告诉我，这都是真实无虚存在着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到一碰就破的梦境。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他将目光移到我身上，皱了皱眉，语气略带疑惑：“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很肯定，那么，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我的气息呢？”
    “我……”
    我刚开口，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对这种情况感到一头雾水，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知道么？”
    他看着我，就如同看着一只渺小的蝼蚁——这不是什么贬义的形容，在他庞大的身躯面前，我确实只能算是一只蝼蚁，甚至，可能还有点夸张了。
    “我能感受到，你体内流淌着和我同样的血脉——它在兴奋，是因为遇到了我么？”
    “或许……不，就是这样！”
    我有点着急地回答道。
    “是这样吗，那你的出现，又是为何呢？”他上下打量着我，说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吗？或者，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么？”
    “不知道。”我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连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都不知道。”
    “那很糟糕，我想你是迷失了方向。”他略微颔首，眉头紧锁：“……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你确实出现在了这里，我想，或许是有人把你送过来的。但是，扭曲了时间、空间、秩序与命运的法则，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除非是……”
    他忽然停下不说，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非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扭曲法则。”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耀眼的太阳。
    他是如此的高大，以至于在我眼里，他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紧紧地将那轮金色的耀阳握在手中。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迫切渴望想得到像他那样强大的力量。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自己需要那样的力量。
    他也呆呆地看着天空，看着那轮金色的耀阳。
    与我不同的是，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到底在等待什么。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迷雾包裹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所有一切“神秘”的聚集体来得比较恰当。从祂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存在的气息，他身躯渺小，远远比不上那位始祖，但在我眼中，祂的身躯却要比那位始祖乃至于那座山脉加起来都要更加高大。在祂身上，一切概念好像都失去了意义，过往与如今，真实与虚幻，存在与否定……一切世人想要追求的“神秘”，都在祂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可以认为，祂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怎么了么？”
    祂在始祖面前停下，然后又忽然把目光投向了我。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所有想法，在祂的目光之下，我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对于其他人来说，祂是无法预知的神秘，而我们对于祂来说，却只是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下一秒，我听到迷雾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他的出现，或许并非偶然。”我听到祂这样对那位始祖说道：“……就连现在的你，也不过是时空变换之下的幻影，又何必在意他的真实与否呢？”说罢，祂隐藏在迷雾之下的脸庞朝着遥远的西方望去。
    “早点结束这一切吧……封印，快开始了。”
    祂丢下这一句话后，自顾自朝着西方飞去了。
    虽然说是飞，但实际上，祂只是稍微做出了飞的动作，然后就消失在了我面前。
    那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神秘。
    始祖站在原地又愣了一会后，这才转过身来：“所以，就是这样了。”
    “什么？”
    我有点不解。
    “没什么。”他转过身，面对那座巨大的山脉，然后微微低下身子，怒吼一声，将锋利的爪子刺向山脉的底部，如刺入泥沼一般陷进去很深，到最后，他整个手掌都进入了山脉之中，看上去，倒像是他用手托着山脉一样。
    “那个……您想干嘛？”
    我摸了摸后脑勺，心中忽然有种猜测，但却不敢肯定。
    “搬山。”
    他简单地回了我这两个字，肯定了我内心的猜测。
    泰坦巨熊，到底是可以搬动山脉的种族。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内心忽然油然而生一种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这种羡慕，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我，问道：“要不要一起？”
    语气很随意，就好像吃饭的时候邀请其他人一起吃也是这样说：“要不要一起？”
    我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觉得很兴奋，但随后又有点惶恐。
    我指着自己，犹疑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面朝我，露出狰狞但却和善的微笑。
    “可是……我没有那样的力量。”
    这是实话，我毕竟和他不一样，他是泰坦巨熊的始祖，所以他拥有搬动山脉的力量，但是，我不是。
    “谁说的？”他忽然挑眉说道：“谁说你没有这种力量的？”
    “可是，我……”
    “相信你自己。”他打断了我着急出口的争辩，意味深长地说道：“踏出这一步，然后你会发现，你其实一直都拥有这样的力量……这不是由他人来决定的，而是由你的血脉来证明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他眼中满是鼓励。
    试一试……吗？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往前踏出一步。
    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身躯，好像变大了不少，体内，也有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涌了出来。
    我再次往前踏出一步，于是，身躯更加庞大，那股强大的力量也表现得愈发明显。
    这就是他说的……我拥有的力量吗？
    当我一步步踏出，最后来到始祖身边时，我发现，自己这时候已经和他差不多一样高大了。
    此刻的我，也可以直视眼前的山脉了。
    我学着始祖，低下身子，伸出手，做出托举山脉的样子。
    下一秒，我们同时用力。
    霎时间，仿佛天崩地裂，无数山石崩摧，烟尘四散飞溅，扎根于大地之上的绵长山脉逐渐被我们抬起，缓缓地向半空升去。
    这是……真实无虚的、搬动山脉的力量！
    “是的，这就是……你的力量。”
    他笑了笑，然后微微侧身，转了个方向：“搬到那里去吧，这才是它注定的归宿。”
    他指着视线之中很远的地方，大约是大陆边缘之地的一片巨大平原说道。
    “嗯。”
    我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个……这座山脉，有名字吗？”
    “没有。”
    他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他却又忽然说道：“起码，现在没有。”
    “额？”
    我抬起头，发现他正用神秘的微笑看着我。
    “被时空搅动来到此处的旅人在此迷惘，心如迷宫，回环往复。”
    “虽然他最终也将归去，但他却在此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所以，我会把这座山脉，命名为——”
    “回环山脉。”
    他笑着，身影逐渐幻化虚无，连带着，他手中托举起来的那道山脉也一并黯淡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茫然失神。
    恍惚间，天旋地转，白色的迷雾将我包裹。
    ***
    眼前，是那块巨石，无论怎么推都无法移动的巨石，让人绝望到几乎放弃的巨石。
    好像，这挑战也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铂尔修斯心中苦笑一声。
    自己刚刚，好像失神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过去，但是，现在，那些事情都可以暂且放到一旁。
    最重要的，还是要通过考验啊。
    起码，不能让自己的同伴失望。
    铂尔修斯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次尝试挑战。
    他轻轻伸出手，放在巨石上。
    这一次，他决定积蓄力量，用最猛烈的爆发来尝试着推动这块巨石。
    然而，就在他手刚刚放上去的那一刻，他愕然地发现，原本一直屹立不倒宛如扎根的巨石居然如同被烈风吹拂的小草一样，颓然地倒了下去，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轰轰”声，同时也溅起了无数尘土，遮挡住了他惊讶的面孔。
    在他身后，路德是唯一一个没有和铂尔修斯一样露出惊讶表情的人。
    耳畔，海德拉的声音传来——
    “第三重考验，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