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03章 无愧于自己的血脉

    万米深海之下，鲛人族的圣地内，尼可看着自己面前如蛟龙爪子一般的权杖，皱了皱眉：“这就是沧海权杖？”
    看上去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既没有炫酷的特效，也没有那种强大的威压，就好像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杖，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神器的威风。
    在他身后，老态龙钟的鲛人族长老摸着下巴上蓝色光芒黯淡的胡须，摇了摇头：“这确实是沧海权杖，但却并非是完整的沧海权杖。”
    “不完整？”
    尼可转身，有点疑惑：“它被分开了？谁做的？”
    谁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做到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神器可不是普通的兵器，它们大多都是有法则之力灌注其中的。想要摧毁一件神器，首先就必须摧毁其中的法则之力，而单这一点就已经是难如登天，更不要说之后还必须面对神器本身的反扑了。
    就如同草原日月家族的日之剑和月之枝一样，神器可以沉寂，但绝对不会被摧毁。
    大陆上唯一有过折损记录的神器大概就要数昔日父神奥手中的神器朗基努斯了。但朗基努斯却是在黄昏战役之中被深渊魔族以九重深渊的混沌之力摧毁的。而且，朗基努斯不是一般的神器，即使它被分成了三部分，仅剩的那一小段枪头也足以让它匹敌普通的神器了。
    夏露可就是凭借着朗基努斯，一下子吊打了诺尔瓦多和德古拉两名王座级的。
    如果是完整的朗基努斯，那这两位王座级当时就可以不用玩直接投降了。
    除了这把父神奥手中的传奇神器之外，尼可还真就没听说过大陆上有哪些有名有姓的神器曾经折损分裂过。
    更何况，沧海权杖是昔日海皇帝国供奉的神器，以当时海皇帝国的强大，尼可想不出谁有那样的实力能够战胜一个帝国并把他们的神器都给打得崩溃。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长老叹了一口气：“是末代海皇陛下做的。”
    哇塞，屌爆了！
    尼可当时就愣住了：“你说什么？谁干的？”
    “是末代海皇陛下，尼可陛下。”
    罗蕾莱抢着回答道。
    虽然尼可执意说明自己不愿意当什么海皇并且还要罗蕾莱直呼他的名字，但最后这位鲛人妹子还是坚持要叫他陛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尼可更加迷糊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对于末代海皇陛下而言，确实没什么好处。”长老抚摸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然而，对于当时已经江河日下的帝国来说，这却是不得不做出的一个决定。”
    “嗯？”尼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隐含的深层含义：“你的意思是，他那么做，完全是为了海皇帝国的延续？”
    “正是如此。”长老点点头，然后又说道：“不仅是如此，沧海权杖的分离，还和一个人有关。现在，沧海权杖的另一半就藏在人类帝国一个名为法尔特西斯的家族之中，并为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相信陛下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那个人的身份。”
    “阿斯特雷亚先祖！”
    尼可不假思索地喊出声来。
    当他看到长老和罗蕾莱眼中的肯定时，他忽然沉默了。
    虽然之前身为家族的二少爷，家主之位的第二顺位传承人，但他也仅仅是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听说过，法尔特西斯家族的禁地之内供奉有一把实力强大的神器，是神圣起义时期家族先祖和圣君埃文征战天下时使用过的武器。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法尔特西斯家族的那把神器，也叫作沧海权杖。
    因为这个名字，大雪山群、圣地、契约、海皇、帝国复兴这些词语好像都被串联到了一起，整个事情逐渐清晰明朗，似乎真相很快就要出现在他眼前。
    然而，他并不是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仿佛就要面临死亡的罪犯刻意逃避现实一样，他略微侧过脸，将自己放在罗蕾莱和长老身上的目光移开，然后说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法尔特西斯家族和海皇帝国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或许，那只是先祖和末代海皇私人的契约呢？”
    “这……”
    似乎是被尼可把头埋到沙子里装鸵鸟的无耻行径给吓到了，长老和罗蕾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后，长老才轻轻踱步上前，先是对着尼可行了一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陛下，莫非您来到沧海之前，贵家族的守护者没有把那个契约的详细内容和您说明？”
    “没有。”
    尼可很干脆地摇头。
    他们甚至连自己跑出了王城都不知道呢。
    他内心腹诽。
    “那……”长老顿时有点为难，又试探性地问了句：“他们有没有和您提到过我们的存在呢？”
    “没有。”
    尼可再次干脆地摇头。
    绝望了，对这个没有契约精神的世界绝望了。
    长老和罗蕾莱就很无奈，前者甩给后者一个眼神，后者于是只能慢吞吞地走上前，斟酌着语气问道：“所以，那个……陛下，您此次来到沧海，是为了什么呢？”
    不是为了履行契约而来，也不知道鲛人族和海皇帝国的存在，你来沧海，是来逗我们玩的吗？
    “我？”尼可摸了摸脸颊，仔细思考了一下。
    他本来应该回给她自己的目标的，比如斯泰尔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勇者。但很遗憾，他没有那么高大上而又蛋疼的理想。而他又没有什么真的想做的事情，纯粹就只是为了离开家族。在不愿意撒谎骗人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忽略这样的问题，选择了另一种更加简单明了的回答方法：“我要进入九头蛇沼泽。”
    “诶！”罗蕾莱花容失色，如同见了鬼一般，她旁边的长老更是激动得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哭天抢地：“陛下不可！九头蛇沼泽凶险无比，陛下万金之躯，怎能冒此大险啊！”
    滚，我没有你这种脑残粉！
    尼可就想把他踢开，但看在对方年事已高而且自己是个尊老爱幼的新世纪模范青年的份上，决定还是先忍一忍。
    “反正，我是不会留在这里当什么海皇的。”尼可耸了耸肩，看上去很是轻佻，但语气却坚定无比：“什么契约什么神器什么复兴，都只是我先祖和你们签订的契约吧，不关我什么事好像？”
    他的意思很明确，先祖是先祖，我尊敬他，但你们也不能把他的锅甩给我，想要找人履行契约，去找他本人啊，找得到算我输！
    “可是……”
    长老开口，还想抢救一下。
    “不用说了，和我无关。”
    尼可扭头，甩给他们一个后脑勺。
    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长老看到尼可的表现，心中大急，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了，直接开口：“陛下，这份契约，本来就是阿斯特雷亚大人为他的血脉后代签订的，而陛下您体内流淌着最纯正的海皇血脉，这份契约，由您来履行是再合适不过了啊！”
    简单来说——
    和你有关啊少年！
    “你说什么！？”
    尼可猛然转头，目光如电扫射在两人身上，然后虎躯一震，体内王霸之气四溢。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刚长老所说的话，是不是意味着——
    自己，被自己的先祖给坑了？
    ***
    一望无际的沧海之上，安道尔和斯泰尔的身影正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飞行着。
    飞在前面的安道尔面无表情，目光古井无波，只是偶尔扫射到身下的海域时会露出一丝莫名的光芒。在他身后的斯泰尔看着他的背影，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问什么就问吧。”
    安道尔忽然说道。
    “诶！？”斯泰尔一愣，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从来掩藏不住你的心思。”安道尔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就和那家伙一样，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神态和行动都已经出卖了他。”
    “那家伙？”斯泰尔想了想，然后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位金发少年的模样：“是指尼可吗？”
    安道尔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家伙，和我一样掩藏不住心思吗？
    那为什么我老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呢？
    斯泰尔内心沉思着，直到一阵汹涌而来的浪潮溅起无数水花扑到了他脸上，这才恍然惊醒。
    回过神来后，他问出了一直深埋于内心的那个问题：“尼可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抓走了啊，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安道尔似乎没有听出他真正的疑惑，只是给出了表面的回答。
    他挠了挠脸颊：“所以，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那些鲛人要抓他啊？而且，他们好像还对尼可很尊敬的样子。我似乎听到那个蓝发的鲛人喊他——陛下？”
    安道尔身形忽然一滞，而后又恢复正常。
    “或许是那些鲛人失心疯了吧。”他不咸不淡地说道。
    斯泰尔顿时有些不满：“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答案。”
    “那你就当做是这样的答案吧。”安道尔说道，“起码，还有个答案。”
    “可是我想知道更多。”斯泰尔想到了尼可总是心事重重的脸庞，说道：“那家伙，好像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事情。”
    安道尔抿了抿嘴唇，握紧了手中的权杖：“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他觉得，没人可以理解他。”安道尔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好像是在嘲讽，却又好像是在叹息：“他觉得，包括我、包括你、包括莉莉丝，甚至包括我父亲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真正理解他的想法。”
    “但其实，最不明白他想法的，却是他自己。”
    “就这样迷惑着彷徨着挣扎着，却还总认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认为所有人都在阻拦自己走向自己应该走的那条道路，就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最后也无法醒悟。”
    他再次笑了一声。
    这次斯泰尔听出来了，那应该是……恨铁不成钢的笑声。
    “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吧？”斯泰尔弱弱地为自己的好基友辩解了一句。
    “他确实没有那么糟，起码，他还有一个纠正自己的机会。”安道尔忽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连带着，斯泰尔也急忙止步，扇动翅膀停在了半空中。
    “我们到了。”
    安道尔注视着眼前翻滚的碧蓝色海水，目光深邃。
    “父亲母亲的选择，我的选择，莉莉丝的选择，他全都没有明白，只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他轻轻开口：“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我们的选择，他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关于那个古老的契约，还有先祖的选择，他却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只有如此……”
    “他才能无愧于自己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