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94章 月之子的骄傲

    当狼骑兵队越过山坎呼啸而下的那一刻，在面前迎接他们的是数不胜数的巨大冰锥。
    刺破凛冽的寒风，穿过飘落的细雪，泛着丝丝寒气的巨大冰锥铺天盖地倾泻而下，锐利锋芒气势毕露，几乎将他们头顶的天空都给遮蔽了，仿佛战场上万箭齐发的景象令人为之震撼。
    骑在黑狼背上的骑兵们纷纷激发血脉之力，挥舞着长刀劈砍着从空中刺下的巨大冰锥，点点晶莹的碎屑纷飞之间，被砍成两截的冰锥如同陨石一般坠落到雪地上，很快就将四周化为了一片冻土，澄澈透亮，仿若一面镜子。
    哪怕是那些黑狼，在这样的冰面上行走也是无比地困难。
    变化系高阶魔法，冰结界。
    杀伤力并非是它最主要的手段，冰锥落到地面之后那改变地形的效果才是使它荣登变化系高阶魔法前三位的至关重要之处。
    湖泊边，安道尔神色淡然地收回拐杖，轻轻呼出一口气。
    释放如此大规模的高阶魔法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
    但是，若仅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阻挡敌人前进的步伐。
    安道尔知道这一点，路德自然也知道。
    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观望，而是对着天空中依旧不断倾泻而下但数量较之前已经有所削减的冰锥弹幕，低声开口：“复制。”
    一股奇异的波动散开，但周围依旧如初，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只有路德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那将会是言灵术的一次奇妙表演。
    “粘贴。”
    他对着在冰面上步履维艰的敌人，再次低声开口。
    于是，在他们愤怒的目光之中，一片与之前似乎毫无不同的冰锥弹幕再一次覆盖在了他们面前的天空，然后毫不留情地撕开风雪刺下，气势磅礴，令人胆寒。
    这就是言灵术的神奇之处，只要使用者足够强大，它甚至能够做到任何一种职业所能做到的事。
    在路德他们面前，那道光滑的冰面开始扩散，最终延伸出数百米远，几乎覆盖了他们面前的雪地，在那上面，敌人行进困难，每走一步都要提心吊胆，只能成为任由他们尽情攻击的活靶子。
    这是由安道尔和路德，一位魔法师和一位言灵师所共同创造出来的，最有利的战斗环境。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歼灭敌人，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这场战斗，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有利。
    路德相信，埃索伦要不了多久，就能打开通往黄金湖的那扇门了。
    在那之前，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尽力阻挡敌人前进的步伐，为他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身旁，阿苏斯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释放巫术，召唤出天地和野兽之灵来帮助自己击杀敌人，而庄不予也挥剑甩出一道道气势惊人的剑芒，如迅雷一般在敌人阵营中掠过，带来一声声惨叫。
    至于其他没有远程进攻能力的天狼族人，就只能弯弓搭箭，做一些骚扰之事了。
    路德悄悄喘了一口气，侧头和安道尔对视一眼，见对方似乎也已经从释放魔法的缓冲期中恢复了过来，这才点点头，做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
    安道尔举起法杖，开始读取魔法模型。
    双重冰结界的场景，很快就要再次出现。
    然而，庄不予却忽然皱紧了眉头，长剑一顿，抬眼，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狼骑兵之后更远的地方，神色凝重。
    “他们来了。”
    庄不予握紧了手中长剑，身体微微旁侧。
    “他们？”
    路德心顿时一紧。
    因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庄不予口中所说的“他们”，应该是指……
    “奉上神之命——”
    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天边传来，随之升起的，是一轮灿烂的耀阳，金色的光芒仿佛凌厉的弓箭射向四面八方，似乎要破开这阴霾的天空，重新带给大地人间无边光明。
    “给予渎神者以至高之审判！”
    那声音再次传来，语气高高在上，傲视一切。
    在那轮太阳的光芒照耀之下，路德和安道尔共同创造出来的冰面开始逐渐消融，化为雪水往四方流去，不复之前的晶莹一片。
    没有了地形的制约，那些早已迫不及待的狼骑兵终于还是驱使着胯下的黑狼，挥舞着长刀冲向了路德他们的防线。
    远远的山坎之上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层层叠叠，在太阳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迷蒙。
    虽然隔着老远，但路德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脸上那不屑、自持乃至于高傲的神色，以及那象征着教会信徒的金边白袍。
    是教会的人！
    路德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教会一定是和兽人王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协定。
    “哼！”
    手握长剑的庄不予神色淡漠，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山坎，对着那些教会信徒们得意的表情，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聒噪。”
    早已酝酿多时的长剑在此刻递出，青色迷蒙萦绕其上的光芒渐渐脱离剑身的束缚，衍化身躯，凝聚头颅，变化双翼，最终，化为了一只乘风而起扶摇而上的巨大神鸟，带着桀骜不驯的眼神，一头撞上来半空之中的金色太阳。
    两者相撞的那一刻，肉眼可见的狂风以它们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在整个战场上肆虐，而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波动更是让大地都开始为之颤抖，呻吟哀鸣。
    那名太阳教会的神子闷哼一声，显然并不好受。
    他捂着胸口，目光抬起，却并没有去注视正在互相抗争的太阳与鲲鹏，也没有去注视神色淡漠的庄不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后方，那湖面之上相对而立的两人。
    太阳鸟，黄金湖……
    他内心低吟，心情翻覆不定。而此时，太阳与鲲鹏的斗争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在鲲鹏热情的拥抱之下，仅仅是依靠神力创造出来的金色太阳最终还是没能笑到最后，轰然炸开，爆发的光芒在将鲲鹏笼罩的同时，也掀起了一阵更加狂暴的气浪。
    在这狂暴猛烈的气浪之中，铂尔修斯怒吼一声，猛然往前踏出一步，溅起漫天的雪尘，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
    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山坎之上，骑着巨大黑狼，黑甲血眸，气势强大的骑兵纵身跃出，进入了战场。
    被铂尔修斯闹出来的动静所吸引，他投来视线。
    两人于是四目相对。
    “你也想和我抗衡吗？”
    他忽然咧嘴微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强大的敌人！
    铂尔修斯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
    体内，血液忽然开始沸腾，就好像火山之中的岩浆，迫不及待地渴望着喷发而出的那一天。
    “有趣。”
    被铂尔修斯紧盯着的萨摩将手伸向腰间，握住了那一把陪伴着自己南征北战，寸步不曾离身的武器。
    “进攻！！！”
    他举起长刀高声怒吼：“为了王的荣耀！！！”
    同一时刻，阿苏斯也举起了拐杖，呼唤起族人们奋战的勇气。
    “这是……为了天狼的荣耀！！！”
    他苍老衰败的声音在战场上，在众人的耳边缭绕，一点一点，将他们潜藏于内心最深处的勇气召唤。
    “为了天狼的荣耀！！！”
    “为了王的荣耀！！！”
    秉承着各自的信念，双方同时发起了冲锋。
    于是，在天地，在风雪，在整个草原的注视下，战斗，开始了。
    ***
    “你在担心你的同伴吗？”
    湖面上，黄金湖的守护者缓缓开口。
    埃索伦轻轻点头，没有否认。
    即使是距离主战场如此远，他也依然能够感受到战斗的激烈。
    当那轮金色的太阳在战场上升起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血脉正在颤栗。
    不是害怕，而是在气愤，气愤太阳受到了亵渎，就连无知之徒也敢如此妄自擅为，侮辱太阳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埃索伦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脑中的冲动，想化身太阳鸟，告诉那些无知之徒，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日。
    但，当鲲鹏与那轮太阳同归于尽时，埃索伦的心也同时归于平静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比起维护太阳的尊严，更加重要的是，证明太阳的荣耀。
    就在此地，此时，此刻。
    “不介意给我一点时间吗？”
    他笑着问道。
    “这是考验，而非战斗。”
    守护者的眼眸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炽热而灿烂。
    “如果你需要一点时间来证明自己日之子的荣耀，那我很乐意给予。”
    “但你必须记住……”
    “你的同伴，时间不多了。”
    他沉声开口，似乎并不为路德他们那边的战斗感到一点乐观。
    因为，在那里，有六位冠冕，而路德他们所能依靠的，也不过只是夏露这一个冠冕。
    “我知道。”
    埃索伦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虽说如此，但……”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
    “真正地证明自己！”
    他举起手中的佛拉格拉克，就好像举起了一轮太阳。
    真正的太阳。
    ***
    战场最后方，坐在马车上的皓萨娅猛然间站起身来，银色的眼眸向着四周张望，似乎发现了什么。
    “皓萨娅大人……你，怎么了？”
    一旁的阿卡夏有点不安地问道。
    “是敌人。”
    皓萨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敌、敌人！？”
    阿卡夏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在、在哪里！？”
    四周很平静，和前方激烈的战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应该是还在观望。”
    皓萨娅并没有因为这平静而放松，反而是更加警惕了。
    早就该猜到的，对方绝对不会放过空虚的后方这一巨大的破绽。
    而且，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阿卡夏实力太弱，偏偏自己又有伤在身。
    “……”
    皓萨娅抿紧了嘴唇，手握成拳，指甲深陷手心，却好似没有发觉。
    “这里可以交给我们。”
    身后，忽然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皓萨娅回头，却发现是那些正在前线战斗的人类他们的同伴。
    “交给我们吧。”
    面对着皓萨娅和阿卡夏的注视，白合又重复了一遍。
    “绝对做得到的！”
    姬由挥舞着法杖，似乎一点也不为周围潜伏的敌人感到担忧：“白合和我，一定可以的！”
    “就是这样。”
    白合对着皓萨娅笑道：“交给我们，没问题吧？”
    “……”
    没有去回答她，皓萨娅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吹过，送来了前方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
    皓萨娅猛然抬头，目光坚定，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她转身，朝着前方战场走去，步伐缓慢而坚定。
    “皓、皓萨娅大人！等、等一下！”
    阿卡夏连忙跑到她面前，伸开双手要阻挡她：“皓萨娅大人，你、你伤还没好，埃索伦大人说了，不能、不能让你过去。”
    她神色焦急，泫然欲泣。
    “我不过去。”
    皓萨娅淡淡地说道。
    “诶！？”
    阿卡夏愣住了。
    “我，不过去。”
    皓萨娅对着阿卡夏重复了一遍，然后拨开她的手，径直往前方走去。
    天狼的血脉，皓月的子民，可无法就这样看着同伴们战斗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甚至还要依靠其他人来保护。
    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怀，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固执，这是——
    身为月之子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