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71章 暴风雪

    风急云黯，秋草瑟瑟，低回苍凉的吟咏之声犹在回荡，仿佛远古草原先民面对生死悲壮慷慨，浓厚的哀伤如天空中翻滚的乌云一般压在了每个人心上。
    渐渐的，声音消散，余音在风中被撕成碎片，向着远方飘去，只有零星半点的尾音还在众人耳畔回荡。
    四周天地，温度也似乎渐渐降了下来。
    “皓萨娅？皓萨娅？”
    那吟唱歌谣的苍老之声忽然喊道。
    从风中余音回过神来，对面的少女不复之前的警惕与小心，高高地举起手，呼喊道：“这里！爷爷，我在这！”
    随着她的呼喊声，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身影，由远及近，渐渐地往这边而来，领头的是一个发须皆是花白，手持拐杖，面容和蔼慈祥，目光如湖水般深沉的老者。
    在他的身后，是四头巨大的驮兽，毛发茂密如铠甲般厚实，四肢粗壮有力，头生双角，目光温顺，背上还背着不少事物，如帐篷食物之类的，而在这四头驮兽下方，则是与眼前的少女同样白发银眸，狼耳狼尾，年龄性别样貌各有差异的兽人，正不急不缓地牵着身旁的牛羊前行，紧紧地跟着身前的老者。
    很容易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正在迁徙的部落。
    而且，就是眼前少女的部落。
    路德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忽然被埃索伦制止了。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埃索伦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交给我吧。”
    他低声说道。
    “……”
    路德沉默了一会，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同伴们的意见，发现他们没有反对之后，点了点头，拉着艾丽西亚后退一步，暂且把场面交给了埃索伦。
    另一边，走在部落最前方的老者已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上了少女所在的小土丘，对着那名为皓萨娅的少女说道：“唔……你在这里干嘛？嗯？天狼血脉的同族，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有……”
    他把视线从阿卡夏身上移开，缓缓地落在了对面的埃索伦以及路德等人身上，眉头微皱：“人类？血族？他们怎么会……嗯！？”
    他忽然惊疑不定地叫出声来，匆忙上前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带温和微笑的埃索伦，面色来回变幻，或疑惑，或欣喜，或遗憾，最后，他闭上眼，长叹一声，万千情绪汹涌而动，都化为了一句话——
    “你来晚了……不过，倒也不算太晚……”
    “是吗？”
    埃索伦笑着说道：“没什么晚不晚，只是在自己想来的时候来。”“这样啊……”老者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埃索伦，再次叹了一声，“金帐王部的王已彻底掌控了草原，更有教会的支持，曾经的皓月家族四分五裂，而太阳家族更是被迫退入黄金湖秘境，时过境迁，当大日的身影消失于草原之时，你终于又回来了……此次回归，你又是想证明什么呢？太阳家族的传承人，太阳鸟的后裔，大日的血脉，你身上，太阳鸟的荣耀是否还存在呢？”
    “不求荣耀加身，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为此，我又回来了。”
    埃索伦上前一步，抽出腰间的佛拉格拉克，寒光闪烁之中，似乎有金色的火焰隐约升腾，照耀着四方上下。
    “……”
    老者沉默不语，目光深邃。
    而此时，他身后的皓萨娅才反应过来，瞳孔放大，似乎有点难以置信：“爷爷……你、你刚刚说他……他是……”
    她指着对面的埃索伦，陡然间提高了语调：“他是太阳家族的后裔！？怎么可能！？他连兽人都不是！”
    一个连兽耳兽尾都没有的家伙，居然会是草原曾经的日月双子中的日之子的后裔？这怎么可能！
    “好了皓萨娅，不要做这种失礼的举动。”老者轻轻摇了摇头，数落了她一句，然后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绝无虚假，大日的血脉是无法造假的，我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最纯正的大日气息……”
    “诶！！！”
    皓萨娅仿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般，叫出声来。
    在她身后，那些族人也是哗然，都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埃索伦议论纷纷。
    看得出来，这什么太阳家族的后裔，大日血脉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很是特别。
    太阳家族，皓月家族……大日，皓月……太阳鸟，天狼……
    路德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的埃索伦。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古怪，他第一个就不相信。
    “那么，太阳家族的后裔，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无视了皓萨娅以及族人们的反应，老者开口问道。
    “……”沉默了一下，埃索伦回道：“关于太阳家族的现况。”
    他们，是否还在？
    埃索伦的目光如此问道。
    “他们……”
    提到太阳家族，老者先是一愣，然后面色复杂，紧握拐杖，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说，现在应该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吧……”
    一直沉默着观察天空动静的安道尔忽然低头，淡淡说道。
    “额……”
    被他这么一说，路德这才想起来，他们的行踪或许已经是因为阿卡夏的部落一事而暴露了，现在可不是什么悠哉悠哉的时候。
    可是，阿卡夏的问题同样需要解决。路德看向身前的埃索伦，正打算用隐晦一点的方法催促一下他，身后的安道尔却忽然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指的是……这个啊……”
    他抬起手，指着乌云密密麻麻的天空。
    在那上方，一个个诡异的漩涡正在形成。
    看着天空之上的漩涡，老者的面容忽然变得很严肃。
    “啪！”
    “诶！”
    路德忽然间捂着脸叫了起来。
    他刚刚被小石子给打到脸了。
    不知为何，风忽然间变得猛烈了许多。
    “路德……”
    身旁的艾丽西亚喃喃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哈？”
    他转头，才发现此刻的艾丽西亚正摊着手掌，在那白皙的掌心上，是一朵晶莹淡雅的雪花。
    这是……
    路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老者。
    “暴风雪，要到了。”
    老者用很沉重的语调说道。
    果然如此！
    草原秋季与冬季最令人恐惧的天灾，让兽人不得不每年都北上秋掠的祸害，自从金帐王部统治草原后就出现的，仿佛天地之怒的——暴风雪！
    “必须找个地方躲避才行！”
    老者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指挥着族人往附近最高大的山坡的背面行去，希望能借助地势抵挡住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皓萨娅也趁机抓起阿卡夏的手，带着她回到了部落之中。
    “这……”
    埃索伦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有点犹豫。
    “太阳家族的后裔啊，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带上你的同伴，与我等一同躲避风雪吧。”
    老者大概是看出了埃索伦的顾虑，出声邀请道。
    “爷爷，他……”
    皓萨娅连忙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没关系，能被太阳家族的后裔信任之人绝非邪恶之徒。”
    老者摇头制止了皓萨娅，淡淡说道。
    那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
    路德叹了口气。
    面对暴风雪，哪怕他们是权杖级的强者也绝对无法抵挡，如果能跟着老者的部落一起的话，那自然就会轻松很多，至于兽人王的问题，对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寻到他们的踪迹，顶多暴风雪过后立刻离开就是了。
    关键是，和兽人一起，怎么都有点……古怪。
    路德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成见没那么重，但安道尔他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身为帝国王子的斯泰尔，更是面色诡异，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眼前的兽人知道他就是敌对国家的王子，恐怕会直接把他抓起来吧？
    真是命运弄人。
    “就跟着他们吧，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埃索伦笑道。
    也只能如此了。怀着种种诡异的心情，路德等人在埃索伦的带领下，暂时跟在了那四头巨大驮兽的后方，忍受着那些兽人尤其是某位名为皓萨娅的少女时不时投来的诡异目光，游离于这个部落之外，场景无比古怪，如果叫其他人看到，说不定都要感叹一句种族平等世界和平万岁了。
    路德他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走在最前方的埃索伦倒是不怎么在乎，只是低头沉思着，似乎还在思考关于阿卡夏的事情。
    后者如今被皓萨娅带着身处部落内部，被她看着不让埃索伦靠近，而她本人好像也没想过要主动来找埃索伦。
    大概是部落的事情的确让她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吧。
    看着前方的埃索伦，路德目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虽然他并非是什么预言师，但也能猜到此刻埃索伦的内心并不好受，对于一向贯彻正义之名的他来说，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他一开始也是为了帮助阿卡夏回到部落，不能说是坏事，但最后却反而造成了这样的结果，究竟何为正义，也很难说啊。
    只希望他不会因此而迷惘甚至变得执拗吧。
    想到之前那个常常说着“我就是正义”的中二少年，路德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