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尹方成为藤原之女的老师那天起开始计算,到现在已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深夏的天气实在是让人受不了……这句是大实话,就算是在是全球环境还没那么严峻的千年之前,如何度过夏日也始终都是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么热的天气出来真的大丈夫吗?”
依旧没什么公主样子的小小姐一边拼命挥舞着手里的扇子,一边皱着眉毛朝身边一滴汗都没有掉下来的青年抱怨着。
“还有,你怎么就能啥事儿都没有的?”
“你要学学我嘛,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是这个道理。”
才不要啊。
“好歹也是公主……这种苦逼的联系方式定然是不适合我的啦,宁愿去冲瀑布也不愿意忍受这种极刑耶!”
反应激烈的否定了余尹方的建议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冲瀑布”这一行为也不怎么靠谱就是了。
啧,你这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大小姐。
穿着件看起来绝不会清凉的长袖道袍踱步在她身边的青年斜眼道。
“有些东西,正是因为这种枯燥训练的积累才会展现出效果的——比方说我现在这样,你看是不是滴水不落的?”
“过程太痛苦了拿到点儿微不足道的成果真的很不值——话说你那个一直在哗啦啦哗啦啦响的帽子是怎么回事?”
“你在问这个嘛?”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戴着的不断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的竹帽子。
“除了这个还有哪个啊。”
“风扇帽。”
“啥。”
“说了你也不懂——就是能给人带来凉爽的帽子啦。”
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因为从这一刻起,帽子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少女就一招饿虎扑食般朝他扑了过来。
天真!如闪电一般把手从道袍中抽出,他试图抓住少女伸向他的脑袋的手掌,但是。
伸来的手上缠着绷带。
本来就是出来买烧伤药的,闪开的话待会儿再捎上治骨折的药回去自己就要被拉去浸猪笼了,于是……
只能在内心叹息之间,任由任性的少女把自己压在了檐廊的石板路上。
抢了过去帽子的少女并没觉得刚才的行为有多羞耻,是当即迅速地把手中宝贝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哎哟,不错喔。”
随着哗啦啦扇着冷风的风扇,她发出了如是的感叹。“我这是在优待伤员——”
表明自己的立场中的余尹方拍了拍依旧一尘不染的袍子,打地上站了起来。
“刚才其实我有26535种方法把你打飞但是……我是在优待伤员所以就让你一下好了。”
明明就是你刚才在发呆吧,别被人从头上抢了东西还不认账。
“你说是就是——喂,我们还有多久到药店啊,该不是你迷路了吧?”
“那儿我可是常常去的,你觉得呢?”
“我可不觉得西面的东西会比东边好。”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你——东西贫富差距大还不是你们这些个自命不凡的贵族姥爷们搞出来的?
一路走过来一路充满着话语间的攻防的两人。
在那之前,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让我们的大小姐脾气妹红从深宅大院中放弃了她的拳法练习,跑到这儿来的吧。
简单地说,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练习过度。
【人外】的力量哪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掌握的,人类要使用火焰,在没有血统的保障下是九成九会烧伤自己的。
而这一次……成功地引导出火焰想要试试凹个大招的少女就吃了个大亏。
毕竟她不姓草剃,一把火就把自己聚气中的右手给弄成了深二度烧伤,皮都烧的脱下来了。
不幸啊,不幸。
连火都还没放出去就差点废了自己一条手臂,要不是徐先生准时来藤原家上班,估计这位可就连手臂都保不住了。
经此一次,估计少女想用火的时候也会三思而后行了吧。
“喂,干嘛用这种恶心的视线看我啊?”
妹红满脸厌恶的看了眼一边包扎着她手上的伤口一边打量着她的余尹方。
“没想到你和火焰的相性会这么高——应该说是我名师出高徒嘛。
话说你不觉得痛吗,竟然不像一般的贵族小姐一样矫揉造作地‘哇哇哇’哭一下呢。”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浓郁的不屑。
“那是他们不够坚强……要是换做我的话,保证刮骨疗伤我都不会哼一声的。”
嗯,到时候你就直接晕过去了对吧。
这回轮到余尹方斜眼了。
“真不知道藤原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奇葩,你老爸和其他大哥们可都是关心朝堂黎民的正经人耶。”
“再说我揍你……哎哟。”
挥起缠上了绷带的手臂却因为剧痛再次放了下来。
刚包扎完就忘了疼啊?
不过火焰会伤到自己,的确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他摸了摸下巴。
“这样吧,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式,不过我得出一趟门。”
“去哪儿?”
“西平安京。”
——如上所述。没什么心机的小小姐就超级兴奋地一路跟了过来——幸好自己没个拐卖人家的心思,不然就算她被人卖到海的另一边去也一定会后知后觉的吧。
余尹方扶额。
一边说着“真是热死了”一边频繁的东张西望,西平安京你就没有来过吗?
不,应该说是口嫌体正直比较恰当呢?
毕竟,街道和街边的低矮房屋和朱雀大道的另外一边相比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儿的居民也是,看着衣着光鲜华丽的某位少女就跟在大白天里看到了外星人一样惊讶。
……以及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不欢迎。
东边的人不应该来这里。
贫穷,饥饿,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人家渐稀,道近幽墟;尸弃苹野,稗草叩庐。
“差-距-真-大。”
烦躁的摇了摇头,妹红一字一顿地从自己嘴里基础这几句评价。
那可是没办法的事,有人富就有人穷……共同富裕这事儿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办得到的啦。
余尹方耸了耸肩,拉开了面前的拉门。
“到了,赶紧给我进来啦。”
“什么叫做‘给你进来’……!”
倔脾气虽然如此,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大小姐真心不好伺候。
他掏了掏耳朵,一只脚迈进了屋内,然后。
“走开!”
穿着比余先生还要邋遢得多男人拎着一麻袋东西从里面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然后……
“哎呀!”
被余尹方一木刀抽翻在地。
我记得你不是店长吧?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么神色慌张地?”
余尹方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探进脑袋看了看室内的情况。
从满地的血迹来判断哇,看来又恰巧地遇到了个不打折扣的凶杀现场了。
“得了。”
他抽了抽嘴角,冷笑着打袖子里摸索出未带刀鞘的兵刃。
“这还真是突发状况啊——”
“你听我解释,是这个店长不给我食物我才砍他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死掉的啊!”
被踩在地上的青年企图用自己苍白无力的争辩挽回些什么,不过…
“失手杀人不是杀人啊,蘑菇碳你说是不是?”余尹方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回头对被吓傻了的少女说道。
的确被吓傻了,就算被余尹方用了奇怪的昵称称呼她,这回也完全没有注意。
“这里……发生了什么?”
“显而易见的,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而且是因为抢劫不成而引发的凶杀案。”
机会!
余尹方被突然间暴起的男人抓住脚踝,给甩到了一边。
“你——”
“杀了你的话,这个贵族女孩我也可以拿下了,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这么穷困下去了——反正都已经弄死一个了!”寒锋闪闪的太刀朝倒地状态的青年道士劈去,不过。
“破罐子破摔?我喜欢。”
乓。
男人手中的太刀被看似柔弱实际上比看着还要柔弱的木刀砍成了五五分的两截。
“还是觉得我和手无寸铁的店长一样好欺负?”
甩了甩手里的木刀,余尹方对着浑身颤抖如筛糠的男子步步紧逼。
“虽然这把刀看起来也不会是你的,但砍坏了还是姑且道一声【对不起】。至少,一般的武士还做不出来杀人劫舍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不是?”
杀意已经锁定了他的咽喉。
“所以说,你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社会垃圾罢了。”
“……!”
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倒在地上不停的后退,畏缩着。
“那么就再见了,把你污秽的灵魂丢去让十王审判也是算是我做了件好事吧……放手。”
“余尹方。”
妹红把完好的左手放在了他已经举到半空中的刀刃上。
不是吧大小姐。
一脸窝艹状的余尹方看向对方。
“你在想什么?”
“放过他吧,毕竟……也是形势所逼。”
我看不出来有任何形势所逼的情况混在他的理由里面啊,而且放过他之后我有些怀疑自己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西京了,不过……
“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收回了那把散布着压迫气息的长刀,对脚下那个吓尿了的男人说道。
“念在我家大小姐今天心情好的份上——”
滚。
如其所言,男人确实是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算咧,到时候就算是给你上一堂鲜活生动的社会实践课程了吧。
“话说,店长的尸体呢?”
妹红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除了到处都是的血迹之外,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妖怪死掉之后是不会有尸体的啊。”
白袍青年感叹着。
“死后由于灵气的散去,自然就会化作漫天飞灰、随风而逝了。”
妖怪……!?
“很奇怪吗?”
他看了一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少女,自顾自地哂笑着。
“老实说吧,在花圃里面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能完全感受不到,不过‘每10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是妖怪’这个事实呢,你还是要接受一下的口牙。”
可是。
“那妖怪怎么可能弱小到被刚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男人杀死?”
“你就不允许弱小的妖怪们存在吗,要知道,像店长这种废柴的妖怪可是不少见得呢。”
说着,他的面色阴沉了下去。
“既废柴,又善良到无可救药的笨蛋妖怪……好啦,既然他已经前往轮回了,那么店里面无主的东西就随便拿吧。”
叹了口气,作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发言的余尹方把地上的麻袋打了开来。“……要不要这么无节操的?”
“有什么关系吗,店长都死了店到最后还不是充公,要是我不拿岂不是让官府背上了名为【无节操】的【无中生有】之罪?”
……姑且,这回就听你一言。
“符纸,烧伤药……齐了,看不出来这个小偷还挺会挑东西的。”
他干笑了几声,把麻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
“怎么塞进去的?”
“天机不可泄露。还有,一直皱着眉毛可是长不大的哟,蘑菇碳。”
微笑中的余尹方摸了摸少女脑袋上柔顺的漆黑长发。
叫谁蘑菇碳呢啊,放心我告诉老爸喔?
她不好意思地拍开了他的手掌。
“那我们该回去了吧?这儿我待够了。”
怎么了?很失望吗?
也是,没来过西京的人都会认为西京是一个类似于强者云集、卧虎藏龙的宝地吧。
看穿了少女强撑的面容底下藏着的悲哀和恐惧,道士先生也是打了个哈欠。
“呼啊,所以说你见识短浅……不好意思,这里只是被遗弃的人的垃圾场罢了。譬如说……趴下。”
“什——”
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女,就被余尹方扑倒在了地上。
嗖嗖嗖嗖嗖。
箭雨突破了纸门的阻拦,密集地射在了狭小的房间内的地板上、墙壁上、柜台上。
“不杀死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在这里,可是完全没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概念的啊。”
正是如此,正是有这般肮脏的地方存在,才更应该反省当权者的所作所为。
他抽出无鞘的长刀,对少女轻声说道。
“敬请静待片刻,容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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