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第139章

    ——
    今天，是现世旅游团待在这鸟不拉屎的，不知名荒岛上的最后一日。
    待到明日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就要整理行囊和该带回去的东西，出发归乡了。
    “在经过我与救生员们……稍微有些激烈的讨论后，我代表旅游团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能再拖了，明儿个咱们就回去。”
    在徐君房站在某棵仙人掌上对下方的众人们说出这句话后，就遭到了少女们的“亲切问候”，连着那棵躺枪的仙人掌一起被轰成了渣。
    凭什么嘛，这会儿才刚开始玩儿起来呢，这么急着回去干嘛！
    有什么办法啊，我也是言不由衷，事不由己的牺牲品啊！
    ——之类的辩解，自然是不可能在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前提下具备可信度的。
    “我的错咯？”
    面对在脑袋上顶着对鸡蛋壳的徐先生对其的指责，蕾米莉亚在遮阳伞底下翻了个身，把半个身子对向了这边。
    “你可要考虑一二，我家里还有个不听话的妹妹……在盼星星盼月亮地巴不得我现在就回去呢。”
    不听话的妹妹，吗。
    “我倒是这么想的。”
    自以为很幽默的道士先生，朝少女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如果你说的是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的话，人家也不一定会像你这笨蛋姐姐那样，去惦记着一位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头的“坏蛋”喔？”
    “……哼。”
    然后，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的男子，就被以超过一百码速度疾驰的塑料长枪，给砸到了十米开外的位置——顺便咯出了口老血来。
    “不愧是吸血鬼，就算是在容不得常识的外界，也已经能发挥出自己优异身体素质的优势吗。”
    是啊。
    所以，要你再不为先前的发言道歉的话，我下回可就要一巴掌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了。
    别介，咱不那么血腥不行吗！
    被这么一席话语威胁了自身安危的徐君房，姑且算是对这位有着浅蓝色齐肩短卷发的吸血鬼领主大人，底下了高昂着的头颅。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向黑恶势力低头？
    “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就迅速地选择让开一步，真不知道这糟糕性格，你又是和谁学的一手。”
    自学成才，自学成才。
    ……哼。
    发出这声冷哼的蕾米莉亚大人，以非常优雅且充满余裕的姿势，躲开了扑面而来的，带着些许杀意的“沙滩排球”。
    ……代价，是自个儿因为失去了中心而从椅子上摔下来，人仰马翻地一脑袋扎进了沙子里头。
    拔。
    “请问，能帮忙把球扔回来吗——”
    “谁啊！？”
    从沙地起身，啐了一口嘴里沙子的女孩，是一巴掌抓起了还在沙坑当中旋转不止的排球君。
    然后。
    朝正在向这边打着招呼的鸦天狗小姐的方向，丢去了时速超过马赫的，怎么看都会出人命的“死亡直线球”。
    “下次注意点！”
    “啊，抱歉~”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的，建立在超现实之上的谈话。
    抱歉啊，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躲避球这个简单的游戏，球速能够达到马赫等级呢。
    “咳咳，蕾咪啊。”
    “你还想说什么？”
    瞪了眼刚从地下起身，正拍着身上灰尘的徐君房，在女孩的脸上流露出了自大间夹杂疑惑的神情。
    “要是想多管闲事，去管束斯卡雷特家的家事的话，我也是会生气的耶？”
    这个家伙……
    “一味地想要去逃避的话，是什么都办不到的。”
    “我知道，你也少给我说教这个。”
    幼小的吸血鬼吹了吹自己额头上贴着的符纸，显出了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来。
    “待到合适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去解决的。”
    意思就是说，不是现在，对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只会用嘴巴说些无关紧要话语的家伙，也多少给我体谅体谅。
    ……嘁。
    “那我就换个话题——你就没觉得，今儿个的符纸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是在期待着我能发现什么的吧？”
    勾起嘴角，露出虎牙的女孩，摆出了一副“我就知道这样”的神色。
    “你在我的符纸上动了什么手脚，不说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然的话，是怎么也不可能丢出那么夸张的球的，对吧？”
    “太聪明的女孩的话，就会显得有些不那么可爱了喔？”
    “……轮得到你说这话吗，再说“可爱”这样的设定，在你这破烂道士身上就没体现过欸？”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以可爱作为标榜呢！”
    嗯。
    从蕾米莉亚的方向，传递来了名为“揶揄”的视线。
    比起男子汉大丈夫来，你难道还没意识到，这身中性的装束和别扭的性格……换个嗓音的话，就活脱脱是个蹭的累的女孩子的事实嘛？
    我想，幻想乡的半数妖怪们，可都在私底下是这么想的喔？
    “嘛好歹也已经伍拾万字了，到了这会儿再来吐槽人设的话，未免也有些为时已晚——再说，长相和这身装束可都是有深刻历史渊源的，并不是说换就能轻描淡写地更换掉的存在……对吧？”
    ……突破第四墙的笑话，在今儿个还得来几次的？
    而且就你这解释，未免也有些太随意了！
    “嘛，毕竟好歹也算是道教的。”
    徐君房换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在‘被人娱乐’这一点上，我也不像你这么紧张兮兮的啦。”
    “你那已经是没脸没皮的程度……啊疼疼疼”
    一个不注意、将手指伸到太阳底下的女孩，受到了如是这般的惩罚。
    就算是有了防晒措施，吸血鬼也依旧是吸血鬼。就算是能在夕阳底下无忧无虑地奔跑，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无视由紫外线带来的各类皮肤影响。
    “唔……你就不能把这破烂符纸的优点稍微发扬光大一些吗？”
    说得倒是轻巧。
    要知道，稍微提升哪怕是一丢丢的性能，需要的工序也和之前完全不同。
    “如果你不介意成为失败实验的牺牲品，变成蕾米莉亚屑而被我装进瓶子里带回去的话。”
    “呜。”
    这声在默认中略带些许不忿的口癖，却是引起了另一位朋友的注意力。
    “一点都不萌！”
    琪露诺从坑里探出了脑袋，扶了扶正自己头顶上戴着的小小矿工帽。
    “徐君房——和那边那位中等程度大小的恶魔，卖萌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喔！”
    琪露诺？
    瞄了眼钻出来的冰精，蕾米莉亚扯着身边人的衣角。
    “她怎么是这副打扮的？”
    “大清早的时候问我要喝柠檬茶，我说在地球的另一边兴许能买到，于是……”
    于是说着“我选择最短捷径”的笨蛋冰精，就抄起铲子在这儿做起了“从这头挖到那一头”的打算。
    ……不愧是笨蛋，与天才的奇思妙想只有一纸之隔。
    “你也不阻止一下人家的？”
    “我试着阻止过了……喂，⑨。”
    “突然称呼起本天才的化名，是有什么企图的说？”
    那个，“⑨”不是化名吧？
    虽然不是，但在意这么多你可就输了。
    “你为什么在挖洞的来着？”
    “忘了——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柠檬茶什么的，一点儿都不重要的啊！？
    抽搐着嘴角的幼女吸血鬼，摆了个“您忙着”的手势，打法走了脑袋顶挂着多重问号的蓝缎带幼女。
    和着坑洞底下传来的“一二三，嘿”的呐喊声和时不时飞出的泥沙块打在地上的沙沙声。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在不经意间叹了口长气。
    “换而言之，封印并没有松动的迹象。”
    “这可就要问你自己了——再说，毕竟是涉及命运力的系铃人所设下的禁锢，若不借助外力的话，别人也没那么容易就能在短短十五年间就自然解除啦。”
    ……你知道的还真详细，老不死的道士。
    哈哈哈，虽然百年以上的事儿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这最近发生的要是都记不住的话，怎么想都有些金鱼脑了吧？
    也罢，现在你这么贫嘴，我确实收拾不了你。
    把塑料制神枪插进沙子里，蕾米莉亚翻了个身，把那对黑色蝠翼对准了他的正脸。
    “记住，回到幻想乡的时候，我……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绝对会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揍你一顿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打了个作为饯别礼的响指，道士先生转过身子，从那地上的深坑上端蹦了下去。
    借着羽落符的帮助，连一丝尘埃都未扬起地落到了坑底。
    “我可是来视察工作情况了——战况如何？”
    “可是已经很深了的说……徐君房，你怎么下来了？”
    “啊，那只吸血鬼在耍小脾气呢。”
    徐君房摊手。
    “不过啊⑨，生气的反义词是什么呢？”
    “……不生气？”
    果然不愧是宇宙第一笨蛋，在笨蛋这一特质上，可是以身作则地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啊。
    “是快乐啦。
    所有的愤怒都是建立在已有的快乐之上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着手指。
    “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和让快乐进行下去，才会产生生气的情绪。
    这样吧笨蛋，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如何？”
    “说谁是笨蛋……啊，故事？”
    ——
    Long，longago.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要好的吸血鬼姐妹。
    她们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族，自己的朋友，有和蔼可亲的姐姐，还有……许许多多名为“快乐”的东西。
    但是在某一天，这个“快乐”终于不复存在了。
    因为她们终究发现，在那个时代当中的“快乐”，本身也只是虚假的泡影。
    为了一族的延续，迫于外界的压力而进行的“觉醒实验”。
    姐妹中的妹妹，得到了“目”的能力，是能破坏一切敌人，从根本上抹灭其存在的力量。
    但是。
    这份与其本身不匹配的力量，却反而为她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目”是破坏的极端，是不被世界承认的能力，是……
    “灾难”。
    面临畏惧着这份力量，想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中的教廷。
    面临觊觎着这份力量，想要据为己有的同族。
    虽然妹妹和姐姐逃脱了地狱般的追杀，但是她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以及过去一切的“快乐”。
    也是由此而开始了她们的旅行，足迹步履半个世界的她们，终至幻想乡。
    但终究，饱受折磨的妹妹和承担起振兴重任的姐姐，是回不到那无忧无虑的过去了。
    阴森的地下室，空旷的大殿高堂。
    “至于现在？
    姐姐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愿意陪着妹妹玩耍，妹妹仇视着将自己囚禁的姐姐。”
    说完这故事的道士，是这么总结的。
    “幻想乡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奇迹的地方，也是一个能包容一切悲伤的地方。”
    但是。
    但是？
    “过去的事情，终究是没法改变的——成为心伤，然后结痂，化作愤怒的根源。”
    “欸。”
    琪露诺，微微皱起了眉毛。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有句话叫做活久见，就是这么形容我的喔。”
    说着，他摘下琪露诺头顶上的安全帽，在为其擦拭掉面颊泥块之后。
    “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琪露诺呢，还是妖精之王呢？”
    郑重其事地，像方才高及自己腰部的女孩，做了个平安时代的大臣礼。
    “…随你的便。都多少时间过去了，你这臭屁道士怎么还这么膈应。”
    被女孩白了一眼的他，姑且也露出了略显尴尬的神色。
    “所以，你还想着要继续装傻下去？”
    “这不是装傻。”
    琪露诺竖起三根手指。
    “向、前、看，这是你曾经有对我说过的话语吧？”
    ……啊啊。
    “但对于蕾米莉亚而言，对方可是无时不刻在期待着你回去的耶。”
    “嘛，至于这个。”
    她笑着，如是说道。
    “本天才自然能照顾得到的啦~”
    ——
    那之后的之后。
    自深坑一别后，重新戴回那矿工帽的琪露诺，又成了自信满满、元气凛凛的，自称着“最强”的笨蛋。
    ……真的是笨蛋吗？
    ——只要在表面上是，那就没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