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高贵的人,向来都是极少数的。
而出生在王家,亦不知柴米油盐为何物的人,真的就能生活地无忧无虑吗?
我看未必。
绵月丰姬,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当中。
是这样的,她现在十分、非常以及极其地想要得到那绝世罕见的珍宝——那颗挂在桃树上的桃子。
在月都,桃子从来都是稀有的食物。
这些由原住民们迁移来的地上植株,在里之月糟糕的光线环境和温度之下,开花结果的周期变得无比漫长。
而现在,这颗生在王宫后花园中,几乎能说成是“十年一遇”得以开花结果的桃子,绵月丰姬可谓是志在必得。
干脆就顺着树桩爬上去好了。
不行,这不合王家礼仪,被外人见到的话有失王家颜面。
找个人来垫脚,够着那颗桃子。
理由同上。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吩咐人把树砍了呢?
杀鸡取卵之事,聪明人是不会做的。
那么,如何才能以“不失王家礼仪”为考虑前提,去心安理得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宝物呢?
对她而言,这俨然已经成了超越全月都的财务报表统计之难度的,值得去深思熟虑的疑惑。
而不是像我的妹妹那样……
“依姬,这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去做了啥事儿?”
连回过头的动作都没有必要,就能明白与自己分享同一姓氏的“那个人”,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姿态。
好听点呢,叫做“趋礼过庭”,难听点呢,叫做“老鼠过街”。
这般畏首畏尾,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丢人样貌……
说来真有点不好意思,但她也是堂堂王家之人,是和我有着相同地位的直系血脉的继承者。
——既然如此,也多少在意点礼仪吧。
“没做什么嘛!”
“又去找辉夜家近侍的麻烦了,对吧。”
“你怎么……嘁!”
打开纸扇,我斜了面露“你怎么会知道”这般惊讶之色的笨蛋一眼。
原先确实是不清楚的,但现在我是100%确信了——得亏你那把阴晴雨雪全写在脸上的性格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就由我来长话短说、简要说明一下吧。
我的另一个妹妹——蓬莱山辉夜,是没有任何继承权的旁室成员,虽同样是月夜见尊的血脉,但本身并没有王家的多数权利,连宅子都被丢在王宫的高墙之外。
“是不应该出生的少女”,时常能听得这般言论。
然后呢,绵月依姬——我斗争心十足的妹妹,平日里最爱做的事儿,就是把自己从父上大人那儿得到的奖赏,如数家珍般地带去辉夜那儿炫耀。
包括金银财宝、稀世珍品,甚至还有新得到的近侍——反正是能拿来比较的物件,都恨不得统统拿出来比上一比。倒不是说有多么恶劣,这丫头平时在生活里能得到的唯一乐趣,似乎也仅限于此了。
打生来就不是适合在深宅大院里主持王家事务的心性,平日里苦张脸接受各式各样的强制性礼仪练习已经是她的接受上限了,动不动就来个“离家出走”,已让父上不止一次地感到头疼。
说到离家出走,这也不失为一个外人发财升官的好机会,像上一回吧,那个叫……诶,马卡洛什么的平民,就因为护驾公主有功,给父上大人亲自提拔进了军官学院里。
“护驾公主”,莫大的荣耀……不是吗?
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多离家出走几次,那光是贩售记载她所在地点的小纸条,我也能敛起不小的财富了。
——扯远了,回归正题。
因为王室生活很无聊,所以在无形之间,和辉夜拌嘴、时不时打一架,就成了她能得到乐趣的,为数不多的事儿之一。
……尤其是在最近,除了吃饭、睡觉和上课之外,几乎就没在王宫里见过她的影子。
究其原因,似乎是因为在辉夜身边出现的那位新的“近侍”。
地上人的身份啊,神秘莫测的结界法术啊,干脆利落的剑技啊,都是那个新来的家伙的标签。
现在于月之都内部传得风风火火的“全才”,这些声音,早也就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有脑子稍微想想,就会明白这必然是有“内情”的。
一个初来乍到的外界人能得到这么大的关注,那等量的宣传和情报,又是由谁在负责?辉夜的监护人可是八意永琳,作为我的老师的同时,也是这月之都上最强大的智囊——由她一手包办一个发言人一般的角色,来替自己解决一些立场上不方便说出口的话题,简直就比泡一杯茶水来得还要简易、快捷。
当然,也不否认,这回的发言人吶。
——还真有点本事。
能让一向自负得意的依姬数次面露挫败、不甘的神情,甚至屡屡都一脸沮丧、眼圈带红地回来,这在之前可都是绝无仅有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愈发地想要战胜那个人,让对方承认自己的地位和能力吧。
“对了。”
这么遐想着,猛然间思虑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依姬,先前师匠大人我说了喔。”
“说了啥?”
“假如你真的不服气的话,就别老是去找你那半吊子的剑术导师的茬儿了——干脆换个师父,去跟着徐,徐,徐……”
“徐福。”
“对对,去跟着徐福学武就好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眼见得妹妹的表情,那是相当丰富。
由白转红→觉得自己被人戏弄了,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由红转青→意识到这是师匠大人的要求,无论自己多么不情愿也要去遵从,而生出了绝望的情绪。由青转黑→想通了“再怎么绝望也要过日子”,带着无可奈何的情绪接受了这无情的现实。
“……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依姬晃悠着自己长长的马尾,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进了里屋。
顺便,还“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浅笑。
脾气真大,但生气是没有意义的喔?
师匠大人提出的这建议虽然带着不少私心,但从出发点上来看,也是在为依姬的将来考量的。
月都这片地儿上,能使得传统武艺的师父本来就没几个,父上大人虽然有意要依姬继承自己的衣钵,但他平时忙得根本就不见人影,哪能空出时间来专门教导。
现在,横空出世了一位还算靠谱的剑士,那把指导依姬的工作让给他来忙活,的的确确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另一方面,自己同样再也不想听到依姬的师父们前来抱怨,什么又被依姬三两下撂倒而伤筋动骨之类的话题了。
有个能治得了她的人存在,多少会让父上大人省点心的吧。
至于我?
嗯……不想管,嫌麻烦。
有人说“丰姬继承了月夜见的谋略与八意永琳的智慧”,而依姬则是“继承了月夜见的勇猛与月都特有的心高气傲”,倒是觉得这个总结显得相当恰当。
“月之都特有的心高气傲”可不是什么好评价,也正是差不多的年纪,该给妹妹找个合适的好老师了。
那个在擂台上大显身手,把那一群三脚猫的“武术师傅”打得抱头鼠窜的地上人。
我也在此衷心希望,您能治得了咱家这只小小的“豹猫”呀。
思虑到此为止,在人生感慨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这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将视线重新转向挂在树上的那颗桃子。
左看看,又看看。
四下无人确认。
那么,现在可轮到你啦。
——要乖乖地成为我的盘中美餐喔。
——
“那个,我这儿有八意所长批准的令牌,说是要教导依姬大人剑术知识……嚯哦!?”
看着门牌走进大院,徐福第一眼就瞧见了这罕见的一幕。
捧着几个桃子坐在树上,正一脸恬然浅笑望着他的金发少女。
“丰姬大人,您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个,一言难尽呀。”
少女的笑容,也在这般问话之下变得难堪了起来。
“笨蛋和烟都喜欢往高处走……是有这个说法吧?”
这样。
“如果丰姬大人您想要吃桃子的话,只要知会一声下人,那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吧?”
道士这般说着。
“就算是辉夜,她要吃个桃子也是支使我去采的啊。”
“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原则。
只有自己摘得桃子才显得甜美,您不这么认为吗?”她的这般言语,遭到了徐先生不屑一顾的斜视。
“丰姬大人,难道您认为我是带着这想法接近依姬大人的吗?”
摇头。
如果真的担心这方面的问题的话,就算是要冒着接受责罚甚至关禁闭的风险,我也是会毫不犹豫地顶撞师匠大人的喔?
“只是提个醒而已,毕竟这边对您的了解,可是十分片面的呢。”
“片面啊,也是,是我先唐突了。”
靠在桃树底下,这一身白底紫金道袍的男人,将双手环抱于胸前。
“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徐福,字君房,来自于地上,年方一千有零,本着‘散心’为目的来到月之都,却不想卷入了这般事端当中。”
本着散心为目的就能从地上来到月都,您一往无前的勇气,确实值得外人称赞……不,是称奇。
正晃悠自己的长筒皮靴,坐在树枝上的绵月丰姬,依旧怀抱、呵护着怀中零星的桃子。
“那这边也要相应回礼才是。
咱是绵月丰姬,作为未来月之都的统御者之一,也是蓬莱山辉夜的姐姐。
‘近侍’先生,今后就要多多指教啦。”
“‘要欺负依姬的话,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还以为您会说出这般热血的宣言呢。”
“不行啦,一点也不符合我的角色设定喔?”
那么,言归正传。
“依姬大人呢?”
“里屋。”
比了个OK的手势,从袖子里抽出兵刃,将令牌别在腰间,徐君房就这么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三两步窜进了半闭的门内。
说起来。
看妹妹回来时那脏兮兮的样子,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应该正美滋滋地趴在澡盆子边沿,哼着跑调到没边的歌谣才对。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依姬大人,您冷静一些,先听我说”
“去死——!!!!!”
被这声怒吼惊得从立足不稳的枝头处栽下来的丰姬,保持着有些狼狈的倒栽葱姿势,干脆就靠在了树干上。
真是期待呀。
坏笑。
今后的时日里,会增添多少乐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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